('先前自己那么多次忽冷忽热,不知让迟绛累计了多少失望。就连给迟绛的生日礼物,也有一半还收在抽屉里。生日贺信,她其实写了两封,送出去的那一封,冷静克制,写的是漂亮客套的祝福。私藏在抽屉里的这一封,才是真正想说而不敢说的。这一封不包含“喜欢”与“爱”字的信件,却情意饱满得像一封情书。闻笙准备留到毕业以后再递给她。“妈,今天周四,我能不能练会琴?”闻笙推开卧室门,和母亲商量。“好好好,老规矩一个小时。”闻锦手里不知忙着什么,连搁置许久的眼镜都戴上了,正在餐桌前涂涂写写。闻笙觉得有些奇怪,妈妈很少有这样好说话的时候。最近几天不知在搞些什么,神神秘秘忙忙叨叨。“妈,您在弄什么?”闻笙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前阵子呀,妈妈不是送一个晕倒的人去医院,还照顾了一下吗?”闻锦说着,停下笔,抬头看着闻笙:“那个阿姨就是荆南大学毕业的,可风光呢。这不,她还鼓励我这老家伙重新工作呢。”“我鼓励您您不听,别人鼓励您就听。”闻笙抿了一口水润润嗓子:“不过妈,现在诈骗的人可多呢,还是要警惕。”“你懂什么?她认可我的实力。”闻锦说到这里,掩不住的骄傲:“我就是这些年时间都花在你身上了,否则啊,人家阿姨都说了,像我这心细又有干劲的人,在职场上也断然是差不了的。你知道当年在厂里,我还是第一批考上高级职称的……”“那您也加油。”闻笙点点头,不置可否。回屋里,却还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把自己包装成高知分子,用体面身份忽悠素不相识的人加入工作,这一层一层的套路,怎么听都像是杀猪盘。“妈,您还是警惕点,最近类似的诈骗案例真的很多。”闻笙还是不放心地推开门,又提醒一遍。她并非不相信妈妈的判断力,只是觉得事情发生得太巧合。“骗人?那不会,她女儿和你一般大,也在云平读书呢。”闻锦放下笔,“就是听说她女儿学习特别不灵,心思不大在读书上,好像是要到国际部去的。”“反正,您觉得靠谱就行,还是留点心。”闻笙退回自己的房间。脱下睡衣,换了件舒适的薄裙,抱着琴倚在窗边。她抬手整理一下挡眼的碎发,低头抚弄琴弦。那天在长亭里与迟绛听歌时,她便觉得些许遗憾:那首歌的旋律她很喜欢,歌词却总觉得不够恰当。异性恋作曲的情歌,似乎总少了点细腻的表达。因而执笔重新作词,缓缓弹唱,唱独属于她们的歌。弹琴录歌,是闻笙上周就筹谋好的。犹记得周一那天清晨,同学们走进教室时,纷纷为一夜之间更新的黑板报啧啧称奇。闻笙看着黑板上那盘白色磁带,又看到歌词底下迟绛的留言,心思霎时柔软几分。甜甜柔柔的,像被覆上一层丝滑的芝士奶酪。置身人群中,她就已经盘算着,要录一盘真正的磁带送给迟绛。复古的物理媒介,用声音填补磁带的空白,把缥缈的喜欢变得有形。磁带缓缓转动着。她点点头,调整情绪,轻晃身体。指尖在琴弦上轻盈跳跃,整个人沉浸在旋律中。贝斯的音色低沉,其实刚好适合闻笙的嗓音,二者交融在一起轻柔诉说,故意词不达意,有青葡萄酿制的微醺感。“笙笙,时间差不多把琴收一收,再晚要影响邻居了。”妈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过来敲门。“好。”她按下录音机的暂停键。妈妈的这一句提醒也被收音进去,可她又舍不得倒带删掉。思索再三,还是做了保留。这不经意的一句提醒,反而加强了录音的故事感,让人随时回到十六岁的初夏傍晚。从录音机里取出磁带,又在封面签了名字。可手握着这一盘磁带,闻笙却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把礼物送出。磁带有点烫手。她总怕哪一句歌词改写得太直白,叫迟绛察觉到不敢挑明的喜欢。所以生日那天,她只送了一支透明杆的钢笔给迟绛,而这盘磁带则被她封锁在抽屉里。“等分班时候再送出吧。”闻笙劝自己再冷静一点,三思后行,再拖一拖。她当时还没意识到,礼物也有过期的一天。熬过了那次冲动,经过了那段心境,就很难再鼓起勇气送出手。直到高一的最后一次分班考结束,那磁带也还是安静躺在闻笙的抽屉里,俨然一个放弃挣扎的咸鱼,自此懒于替闻笙传情达意。*“下学期,你就去竞赛班了,是不是?”走出期末考场时,迟绛问闻笙。“嗯,不过高三应该还会回来。不管会不会降分,我都想走完全程。”闻笙摘下眼镜,用方布擦拭镜片,“你呢,这次考试感觉怎么样?”最后一科考的是英语,迟绛向来拿手:“写完还剩下不少时间,本想提前交卷来着。”“怎么没交?”闻笙笑她,“上次你还嚷嚷着,要是早点交卷,就不至于把正确答案改错了。”迟绛见她笑自己,故意坦荡荡地回答:“还能怎样,当然是为了多和你坐几分钟同桌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