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笙抿着嘴淡笑着摇摇头,收回目光。和这样聒噪的危险分子同桌,真不知将来要耽误多少时间。可十分钟后,当同桌额头冒着汗,捂着小腹可怜巴巴求助说“肚子痛”的时候,闻笙又忍不住心软。在最看重的物理课上离席,把小同桌搀去医务室。去医务室的路上,迟绛缠着闻笙,声音软塌塌的:“闻笙,你觉不觉得,我坐在你旁边实在是非常耽误你学习?”迟绛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摇晃闻笙袖口:“不如这样,你去和严老师说一下嘛,就说你不想和我坐一起,你嫌我烦,我总打扰你。”“你无论坐在哪里,都会打扰我。”闻笙推开她的手,声音淡淡的:“严老师说让我看管你,你只能和我坐同桌。”拒绝完迟绛,连闻笙自己都觉得惊异。不是很讨厌身边这烦人精吗,可为什么方才没有顺口答应她呢?1新高一刚开学的时候,迟绛因为太能聊天,屡教不改,接连调了几次座位。班主任后来无可奈何,把闻笙叫到办公室委以重任,叫她用自己超乎常人的克制力影响迟绛,帮助迟同学走上安安静静好好学习的道路。对于班主任的委托,闻笙铭记在心:任她迟绛如何折腾,我自岿然不动。可她实在低估了迟绛。迟同学并不是嘀嘀咕咕那种扰人心烦,而是用沉默的方式惹人注目。她安安静静在座位上,无需发出声音,就足够勾人心弦。就好像演技娴熟的默片演员,迟绛擅用指尖的动作勾起悬念,再用唇角动作和眉毛形状表达情绪。闻笙觉得她安静得震耳欲聋。譬如星期一的早晨,在连玩了两通宵植物大战僵尸后,迟绛终于把游戏搬进现实,捧着一个小花盆兴高采烈走进班级。闻笙亲眼看着她把几张种子卡片埋进土里,然后浇水,再双手合十闭目许愿,口中还念念有词——仍旧是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嘴巴开开合合地动作。闻笙想问她在忙些什么,快开口时,又想起“事不关己”四字诀,遂掐灭好奇,埋头在物理练习册中。“迟子!你哪里搞来的花盆?”祝羽捷路过迟绛课桌时欣喜尖叫:“这个兔子小农夫画得好可爱,你自己画的吗?你这是在种什么呀,草莓?玉米?西红柿?”祝羽捷正拿着小花盆转着圈端详,迟绛却伸手抢过花盆抱进怀里。她看了一眼埋头写题的同桌,又焦急地将食指比在嘴唇正中间:“嘘!”她只是自己贪玩爱闹,却并不想吵到闻笙。把花盆重新摆好在桌角,迟绛才起身拉住祝羽捷:“走啦,出去再告诉你。”“现在都走到班门口了,你赶快告诉我你在种什么。”祝羽捷对迟绛充满好奇。“我在——种~太~阳~”迟绛左右各歪了一下脑袋,笑容神秘。关于在教室内培育太阳的可能性问题,祝羽捷和迟绛进行了详细的探讨。两人聊天手舞足蹈太过忘我,以至于忽视了教室里那束直勾勾的目光。座位上,闻笙望着相谈甚欢的两人,得出结论:迟绛只是不喜欢和我说话。哦,不说也正好,免得吵闹,耽搁学业。闻笙偏移目光,看着花盆里湿漉漉的泥土,努力无视掉班门口嘻嘻哈哈的同桌。奇异的是,看向花盆时,一向沉寂的内心竟有了一丝微澜。是好奇心的复苏。她有点期待种子破土发芽的那一天,开始好奇所结果实或花朵的形状。诸如此类对于美好事物的热切期待,闻笙已经许久都不曾有过。因为过去的十几年时间里,她都只活在母亲的精巧设计之下。如同被写定的程序,严丝合缝地成长,没有期待,也没有惊喜。她总是努力让自己的生命轨迹去贴合母亲设计的成长曲线。即使她不喜欢严格的食物营养配比,不喜欢课外书的严格把关,不喜欢……不过,不管闻笙是否喜欢,闻锦女士已经为她安排好了生活的一切。而她只需要按部就班执行,就不知不觉地成为了今天的模样。旁人都以为她绽放得正精彩,她自己才知道根茎险些已腐烂。“喂,小植物。”闻笙对着迟绛的神秘盆栽打招呼。那口吻似在提醒植物,也像在提醒自己:“你虽从名为花盆的器皿里生长,但并不一定要长成花朵。”2坐在闻笙旁边,迟绛的确比从前安静了不少。她了解过闻笙的履历,听说是四年级就当了第一小学的大队长,耀眼的三道杠。小升初时又凭奥数金牌被重点中学点招,初二又和学长出国参赛就拿了金奖,是妥妥的学神。至于学神为什么没有报考排名第一的精诚中学,而是“流落”到这所次重点,除了闻笙自己,恐怕没有人知道。但迟绛知道,倘若打扰到身边这只国宝级学霸,班主任定然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为了保全自己的自由,迟绛竭力管好自己的嘴巴不去招惹闻笙,将用不完的精力发泄在各类奇思妙想中。比如给桌面的文具拍微电影。她手绘分镜,脑补台词,让铅笔、钢笔、三角尺和橡皮擦演绎出跨越十年的成长型青春大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