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 / 1)

不劝老太太还没想起来哭,这一劝倒提醒了她,眼泪行叠行地往下流,一时半刻便铺满那张皱纹交错的脸,“我这可怜的孙儿啊,好端端的,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一面握起拳头捶那炕桌,“前日重阳家宴上你看他还活蹦乱跳的,还和大家划拳吃酒,一转眼,人就——” 毫无新意,转来转去都是那些话。 毓秀抹着泪道:“只好照实说,正二爷是在外头吃酒吃醉了跌进河里淹死的,也不是在咱们家出的岔子,人也不是死在咱们家里头。” 一时那些人送了正二爷的尸首回来,找了间空屋子停放,请那何太医好好查检了一番,的确是淹死的。又有正二爷那班朋友作证,确凿是他们吃醉了酒在船上闹得太厉害,以至闹翻了船,大家都跌进了河里,谁知偏就正二爷不识水性。 为这场意外一连闹了好些时日,终于闹停了,时节也彻底转凉,风吹在身上发紧,太阳在炕桌上晒了半晌,摸上去也依旧是凉的。青竹拿绢子搽去那一块上细细的尘埃,继而还是托着腮想事,神思沉重的样子。 青竹放下胳膊来笑笑,“我也是这样想,不过说出来到底不好,好像是我咒他死的。” 青竹心头冷不丁跳一下,正二爷这一死,跟他去的事自然作罢,也没人提起,她仍在池镜房里伺候,自是高兴。不过还是觉得蹊跷,哪就这样巧,正是赶着人要回句容县的时节偏就死了,思来想去,便想到贺台那日说下的那些话,以及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狠厉。 打开是明晃晃的五十两银子,那小厮忙跪下去谢,“多谢二爷,多谢二爷!” 事情的确是办得一点痕迹也没留下,船上那么些人,个个吃得烂醉如泥,大家只顾乱哄哄瞎闹,谁知道船到底是给谁弄栽的?呼啦啦都跌进水里,谁又看得见正二爷是在水底下给人摁死的? 贺台摇摇手,那小厮识趣退下,贺□□在外书房坐了半日,到吃午饭的时候才回房去。不想园中碰见池镜从史家回来,看见他照样打拱行礼,“二哥。” 池镜稍显踟蹰,“只怕二嫂心里还恨着我呢。为凤大哥的事——” 两人往那边过去,走出一截,贺台又问:“说起来你和那丫头如何了?还在一处厮混?” “哪有你想的那样简单,一个女人同一个男人混着混着,必定就要打算到将来,你以为混过一场就完了?她又没成家,连亲也没定,甘心跟你白混一场?我看将来等你娶了妻,将她讨到房里去,也算对她有个交代,免得她一赌气告诉老太太,你也要吃些教训。” 贺台睐他一眼,也是笑,“你这脾气也怪,屋里头放着那么些人不喜欢,偏要外头做这些鬼鬼祟祟的勾当。” 贺台见他不接岔,像是真不知道什么,有些放心下来。 他自有他的要紧事,等着盼着,没隔几日,便收到他父亲的回音。这回竟不是书信,是专程打发个管事的回南京来回话。 大老爷并卢大总管皆是发蒙,一向朝中动向还要向二老爷探听,忽然二老爷要归家养病,一时还不晓得该向谁去打探内情。 老太太并大老爷这才镇静下来,坐在椅上仍有些忐忑,后来还是商议着往官场上打听打听消息,唯恐生变,连一干家人也跟着惴惴不安。 果然那老房前脚安抚了众人,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后脚便将池镜请到外书房里,关起门来,还有闲心谈论他的婚事,“你的信老爷收到了,叫我给你捎句话。” 老房瞅他两眼,捋着胡子笑起来,“你怕什么,老爷一向不大管你的私事,这些年在老爷跟前,你也没有闹出什么混账事叫他生气,他自然也是跟你好商好量。” “老爷说,既然是你自己看中的,他也不好强你的意思,只是你将来不要怨他没替你细细主张。其实老爷在京原 池镜忖度片刻,一舒眉头微笑起来,“我有父亲做靠山,何必再寻什么泰山?父亲当年入仕为官,靠的既不是朝廷荫封,也不是岳家势力,全凭他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向来虎父无犬子,我自然不甘靠攀着谁的关系为官,倘或如此,求着父亲向吏部替我讨个差事不就得了,何必还要费心读书?” 头也做不成什么大事,于江山社稷也没什么好处。你既有这雄心,你的婚事他就可以依你,只是那位连家的小姐,要待他回来再细细打听打听,不许你急躁,免得惹老太太生气,一切等他归家来再说。” 老房也立起身来,“得了,我还要去回太太的话。”说着像门上走几步,又掉过头来,“我虽不常在南京,可对南京官场上也知道一些,从没听说过有位姓连的大人。此人官居几品?是在哪个衙门当差?” 永攀登(十三) 池镜一看见便迎上前作揖,喊了声“父亲”,又没有多余的话可说。 池镜长大后不免想到,也许是因为少了女人的缘故。 池镜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显得局促。卢大总管随即领着一班管事的上前,在栈道上乌泱泱跪成一片。 卢大总管一面起身,一面眼泪婆娑地道:“小的蒙二老爷惦记,还走得动嚼得动。只是听说老爷的身子有些不好了?阖家听见这话,都焦心得不行,这不,出门前,老太太已着人去请了何太医往家去,等着为老爷瞧病呢。” 说话便领着众人往岸上走,“老太太近来可好?” 池邑脸上有些复杂的欣慰和忧虑,“我这次回来,还有一件要紧事,十二月就是老太太六十五的大寿了,是个整生日,需得大办才好。” 池镜道:“大伯也是这样说。” 池镜先要搀他上去,他不愿意叫人搀,拂开了他的手。池镜再上去时,就见他父亲端坐在车内,脸上变得不大好看了。 他父亲的耳报神倒快,分明坐船回来,不知哪里听见的。池镜讪着笑,“父亲常说寒门出贵子,我没道明是我疏忽,想来父亲也不会看中家世门第,只论人品德行。” 池镜沉默地笑着,心下却不怕,他父亲很少议论女人,也从不说儿女情长的事,在京这些年,连个侍妾也没有,简直比庙里的和尚还要清心寡欲。他连女人都不看重,难道还会看重儿子的女人是不是清白之身?何况又不是他亲生的儿子。 池镜这才有话说:“等父亲见着她就知道了,她倒很能干,如今在老太太跟前当差,很受老太太中用。不敢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也是读书明理之人,能在老太太面前周旋得开,可见聪明伶俐。将来她虽然在仕途上帮不上我什么,能齐家就算帮了我,咱们这样的人家,最怕家无宁日,平添是非。夫妻之间,能做到男主外女主内不就够了?还要想人家在外头也帮上我什么大忙,是不是——有点贪心?” 正因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日子,所以对池镜的婚姻并不怎样苛刻。也不好苛刻,总觉得不是亲生的,心灵上始终隔着一层,做父亲做得并不怎样实至名归,不好过分管他的私事。 池镜笑着就要跪下去磕头,池邑稍稍抬手止住,将背倚到车壁上去,“好了,在车上还胡闹什么?你要给我磕头,回家磕去。” 南京城池邑有许多年没回来过了,在朝中皇上闲话常提起,“池大人原是南京人。”“池大人的家眷都在南京。”“南京的事应当问一问池大人。”他每每听着觉得异样,南京人是南京人,但不是在南京长大的,老太太活一日,恐怕也一日不许他在家长住,他不过是被秦淮河冲走的南京人。的磕头,作揖的作揖,多半拜的是那内阁阁员及兵部侍郎的头衔,池邑并不计较,依然和众人寒暄。许多小辈长大起来都不大认得了,他一面问着名字,一面往老太太屋里去请安。 那一丝紧张和尴尬好像把空气勒紧了,连玉漏也感到些不自在,自觉是因为他是池镜的父亲,所以她才不自在。 他也打量了她一眼,眼色有一丝异样, 未几老太太出来,玉漏忙走去搀扶。池邑也早早立起身迎着,只待老太太在榻上坐下,他方端端正正地跪下磕头,“给母亲请安,母亲这几年一切都好?” 老太太直望着他在下首椅上坐下,“我倒还是那样子,毛病也是那个老毛病,不过阴天下雨的时候膝盖有些酸疼,别的都不要紧。” 玉漏忙去接来,捧给老太太看。 玉漏睐眼把老太太瞟着,难得见她老人家如此忧心如焚的神气,素日听她说起二老爷来,多半是以他的权势为傲,很少关心到二老爷身体如何,念叨也念叨两句,不过都是漫不经心的态度。 池邑两手攥在膝上,连声数声冷冷清清地笑,“儿子不过着了些秋凉,没什么大碍。” 池邑睃了眼各处立着的丫头们,玉漏领会,向四下里招手,引着屋里一干人等出去。大家皆不敢远走,都在廊下嘁嘁唧唧地说着话听差遣。 玉漏也觉得奇怪,因问丁柔:“二老爷在京真的一个女人也没有?”总不会是为燕太太守身,那为什么不索性将燕太太带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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