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几步,谭五月在身后忽然出声:“不答应又能怎样,我迟早都要嫁人的。”柳湘湘的脚步怔住了,纤细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直,呼吸伴随着轻微的颤抖。她转过身,安静地看着谭五月,敛起眼中的情绪,想听她继续说下去。可是谭五月却没有再说。她只是凝视着柳湘湘,亮晶晶的泪水在眼眶里滚动,然后无声地滑落下来。柳湘湘心口一窒,那人悲伤却带着一点倔强的眼神,轻易地瓦解了她的不甘和埋怨。酸涩涌上眼眶,柳湘湘微微别开脸:“你还记得我们去看的那出戏吗?”一曲赵盼儿风月救风尘,唱的是多少世事的无常和人心的转折。她轻轻叹气:“如今这戏,是越唱越荒唐了。”都乱了。又一个雪簌簌落下的日子。这一回,风猛烈了许多,鹅毛大雪飘飘扬扬,黑瓦的屋檐铺了一层洁白的棉被,寂寥的花枝被压弯了梢头。谭五月搁下了笔,盯着纸面久久出神。寒衣节已至,这一天,民间里又叫鬼头日,照例是要祭奠先亡之人的。每年这一日,阿婆都会叫谭五月抄几遍心经,裹在冥衣里头焚化给列祖列宗,送去御冬的寒衣。柳湘湘。不知何时起,落笔写下的竟然都变成了“柳湘湘”三字。谭五月眸中闪过莫名的情绪,往前翻了两页,全是,全都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写了柳湘湘的纸全藏进袖口,不安地走出去。厨房的火灶里,一团火徐徐地燃着。谭五月把纸张抖开,一张一张送进去。火苗碰到纸的一角,就迅速沿着纸面爬上来,迅速地吞噬了整张,如一只不知餍足的兽物。谭五月眼里映着跳跃的火光,看着白纸被烧成一团焦黑,又很快化成了灰,在火焰周围缭绕翩飞。这火是越烧越大了,焦味飘了整个谭府。两个家丁手里拄着根棍,在火堆里捣来捣去,好让火更旺些。外头落着雪,火盆只好架在屋檐下,把两人映得满面红光,额上竟微微出了汗。谭五月从厨房里出来,看见外头烧着的火光,稍稍一愣。她第一反应是烧寒衣,可她心经还没抄好不说,祭祖这种事情,阿婆素来是亲力亲为,阵仗也远不止是两个家丁而已。“你们在烧什么呢?”谭五月走上去问。“回小姐,”家丁手里头不大方便,也素知这谭家小姐是个没脾气的主,便没有行礼,“我们按照吩咐,在烧阿忠的遗物。”“阿忠——”谭五月耳边轰然作响,不能置信地瞪大了眼,声音颤抖道,“死了?”“嗯。等谭老爷回来的那晚,他就去了。”记忆回到那晚,一个家丁神色慌张地闯进大堂,一反常态地没有直接禀报,而是在阿婆耳边低声耳语,而后害怕得跌跌撞撞扑在地上。原来他禀报的,竟是阿忠的死讯。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谭五月猛然一阵晕眩,身子晃了晃,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天旋地转。耳畔家丁焦急的声音变得遥远,视线也逐渐模糊。模糊的视线里,是谭府的重门高墙,一砖一瓦里竟都是铺天盖地的绝望。作者有话说:谭五月一来长期被礼教束缚,二来习惯了听话与接受让她现在不顾一切跟柳湘湘私奔……不可能何况柳湘湘是一个任性的人,并没有仔细考虑和谭五月的事,也没有给出什么承诺。虽然说了不BE,但是怎样让她们渐渐有决心和勇气,是一个要谨慎对待的点。实在不行,我可以反悔的啊~(笑)第27章 苦药二十七光线从眼皮缝里透进来,谭五月迷迷糊糊看到了阿婆的脸,沟壑纵横的脸乍看竟如鬼怪般狰狞,惊得浑身又是一颤。怀里被塞了一个铜质的汤婆子,因而身上热烘烘的,可是心里却惊悸又冰凉,活像插了把冰刀似的难受。“醒了?”阿婆瞟了她一眼,一边把她稍稍扶起,一边絮叨着:“这么冷的天,你不好好在屋里头呆着,谁叫你往外瞎跑?”谭五月没吱声,倚着床双目涣散,仿佛魂神都出了窍似的。刚煎好的药还是滚烫,飘出的热气里氤氲着浓重的苦味。阿婆把药端到她嘴边,她就被刺鼻的气味呛得扭开脸。“阿婆。”谭五月伸手阻拦,“好烫。”阿婆凑近碗稍稍感受了一下温度,随后将碗搁置在桌上,站了起来:“一会儿药温了就喝。喝完了睡一会儿。”抬眼看一下外头,“心经不要你抄了,好生休养吧。鬼头节的事宜还没备妥,我忙完再来。”谭五月莫名有几分抵触,闭上眼又不肯说话了。碗里的热气飘出来一缕又立刻消散。药渐渐凉了。脑袋里乏意沉沉,心却死死被绞着,痛苦得喘不过气来。门“吱呀”一声打开。没有下人进门前敲门的小心和谨慎,步子声轻而急。来人坐到了床边,衣服蹭着被角,却始终沉默着。直到谭五月缓缓打开眼。柳湘湘把她这病恹恹的样子都收进眼底,眼中闪过一丝疼惜。谭五月看清面前的人是柳湘湘后,唯恐她消失似的一把抓住,死死地盯了许久,而后面色惨白,哆哆嗦嗦道:“阿忠死了。”尾音里拖了两分哭腔。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