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抬头那日,她与沈延去寻一位隐居的名医。
扈少毅原只是一个禁卫,多次救下先帝,不知先帝是老糊涂了,或是弥留之际有了慈悲心,竟在遗诏中说要宗顺帝封扈少毅为异姓王。
她一低头,发现山下还站着一个少年将军。
他穿着一身湖蓝的织锦长袍,神色难辨地站在皑皑白雪之中,倒衬得整个农舍都白得刺眼。
“他没欺负我,只是死得太早了。让我守寡十八年。”红色的大氅太长,一直拖在地上。她将大氅缠在手臂上,轻快地跳过一个小坑,“所以这辈子,我谁都不嫁,要享尽人间繁华。”
方才跑出农舍奔向他,看他的背影总觉得熟悉。跑了一半,突然想起来,前世,她见过陆铮。
“生庚之事,如今看来更像是一个借口。你可知你崔家家产有多少?”如果县主冲着钱去,想必崔家家产蔚为可观,甚至,富可敌国。
一样悲怆。
同僚说:小将军伤了根本。大将军府不能就此没落,定然是指着热孝之期,早早让陆二公子娶个新妇绵延子嗣。 “嗯?”陆铮没得到她的回答,三两步上前站在她面前,勾着头看她,这次看清了她脖子上的勒痕,眼神暗了暗,手不由自主地抬起来,想要抚去那淤青。
她记得很清楚,那颜色与旌旗的颜色一样,鲜艳又威武。
这句话问得又轻又快,似乎是在玩笑。
陆铮果然没信,笑道:“他可是欺负你了,让你这辈子死也不嫁人?”
士兵们裹着厚厚的棉衣。陆大将军和小将军都披着猩红的大氅。
他牵着一匹黑马,穿着一身银衣铠甲,手把着腰间的佩剑,身上披的也是这猩红的大氅。
“哟?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了,”他赖赖地笑着看她,“那你嫁吗?”
崔礼礼直直望进他眼里:“上辈子,你忙着娶妻生子呢。”
她一怔,轻笑了一下,继续往前走:“我这辈子不嫁人。”
眼看着队伍越行越远,少年将军并没有跟上去,只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
沈延嗤之以鼻:大将军刚去世,做子女的怎么也要守孝三年。
他的眼神太复杂,那时的她读不懂。
看那密密麻麻的士兵,踏着步子往北地行去,那错落的脚步声,竟莫名有一种悲壮感,叫她突然流了泪。
“燕王这个异姓王不好惹。”陆铮缓缓说道。
那名医在北郊的槐山上住着。沈延拉着她,慢慢爬着山坡。走到半山腰时,看见山脚下浩浩荡荡的兵马。
沈延又来拉着她往前走。
“我上辈子又不认识你。你怎么还?”崔礼礼挑挑眉。
宴请银台司那日,他喝了两坛子西风烈,借着酒意舞剑。
陆二这么一说,倒提醒她了。
那是她第一次见他用剑。
“上辈子啊,我嫁给了沈延。”崔礼礼没准备遮掩,反正这样一句话,谁又会真的信呢。
陆铮突然探进来一只手,揉揉她脑袋,又抓着她的小辫子拽了两下。
崔礼礼护着头发,哎呦了一声,嗔怪道:“你干嘛?刚编好的辫子。”
“圣人说的是头发长了,又不是说要等你的头发长长了。”陆铮得逞地笑着,像是抓了老鼠的猫,“扈如心剪了你头发,又没剪你的脑子。枉我这么远给你送玄夷奴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