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1 / 1)

天色依稀而定,破晓的金光洒向大地。照进紫禁城的每个角落,混乱的血腥的,疲惫的痛苦的那些事。最后都在朦胧的金光中,被柔和了,好像漫溢着岁月的从容,让古老而沉重的宫檐焕发淡淡柔光。 士兵正在清理地面。一切都结束了,道衍抓住了周应友,副指挥使控制了皇后。而罗慎远把陆嘉学关入了大牢中。 「阁老。」随从将虎符、金牌、大都督印递给他。「东西拿来了。」 罗慎远身后跟着锦衣卫众,一步步地走上了太和殿。冷风吹动了他的衣袍,一步步的向高处走去。而高处遍地金光。 他将受万人景仰,他将权势滔天。 滞留宫中的命妇被依次送了回去。 程琅非主谋,最后罗慎远也没有抓到他。程老太爷会受些苦,但是他劳苦功高,程家估计也不至于被连根拔除的地步。说不定程老太爷努力些,皇上还能饶程琅一命,毕竟程琅是少年成才,皇上也倚重。 「你问的是谁?」罗宜宁脑海还有些混沌,语气也淡淡的。 罗宜宁摇头说:「不知道,还没有被抓到。以他的聪明才智应该也无事……倒是程四太太你要小心些了。」 「你不知道就好。」罗宜宁点头,她对谢蕴如何真的漠不关心,便要进府了。 说完谢蕴整了整衣裙,叫丫头扶她回程家了。 破晓的时候,她怀里的陆嘉学要被拉走了,她跪在地上没有放手。陆嘉学那样的伤,在牢里根本就坚持不下去。 清晨的薄雾中,罗宜宁还能遥望到潜伏前方的大军,一片肃穆,寒光凛冽的箭头甚至积了层霜。 罗宜宁哭得闭上了眼睛,不再说什么。手中残余的,陆嘉学的温度也渐渐没有了。 「夫人,别哭了!没事了啊!」 她亏欠别人的,怕一辈子都换不清。因为心只有一个啊,她喜欢了罗慎远就不会再改变。这就亏欠了陆嘉学。但是求罗慎远放过陆嘉学,也的确是为难他。对他这个人来说,政治原则应该是不容改变的。但是他还是答应了。 有个人缓步走到她面前。 他的声音淡淡的:「我听说……你以自己要挟罗慎远放过陆嘉学?」 「你可以的,胆子很大。」道衍半蹲下来,嘴角带着严酷的笑容,「是不是看到锦衣卫劫持你的时候,动摇了心智。以为是我那师弟做的?所以才敢说这些话。算计你入宫被胁迫,我猜到你对陆嘉学来说很重要……却没想到他真的抛下一切去救你。陆嘉学也是一代枭雄了,竟然如此多情。」 他什么都算准了,这也是故意的!故意引导她以为罗慎远也参与其中了! 这个名满天下的战神,啪的一声被她打得偏过头,脸上出现淡淡的指痕。但是他片刻后就站起了身:「让你发洩一下罢了,起来吧,大局已定了。回去清洗一下好好去哄哄我那师弟吧,陆嘉学不会有事了,但他我就不知道了。」 罗宜宁好久才不哭了,擦干了眼泪让珍珠扶她起来。的确是要回去梳洗了。 一直到晚上他都没有回来,宝哥儿竟也乖乖的不哭闹,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娘亲。可能真的是母子连心,粘着她不肯离开。罗宜宁喂他喝了水,还是让乳娘抱去了庭哥儿那里玩。 他……已经回来了吗? 罗宜宁边走边看,他曾在这个地方伏案写文,曾立在这扇窗前读书。 这是她小时候养过的乌龟。他从来没跟她说过这回事,只是走哪儿带到哪儿。他做事一贯是这样的。 她把信封拿起来,发现封口还没有糊上。他跟父亲写了什么? 「岳父大人垂鑑: 陆班师回朝,宫中诸事有变,婿忙于周旋,效忠于圣上。虽万事设计周全,实恐有误,兹事体大,不可不慎重。唯有一 婿若败退,定不得生还,妻宁必伤心至极,岳父劝其一二,令其不必感怀。婿留钱财数万,尽予妻宁。 婿慎远敬上。」 若他真的出了事呢? 他没告诉过她这些,他的担忧,惊惧和害怕。只是宽慰她没有事,暗中写了信,对已经开始戒备他的岳父,言辞恳切、态度低微地请求他的照顾。他怎么不会怕呢!那个对手是陆嘉学啊! 她想着该怎么办,要如何掩饰。不如她来临摹一封算了,她知道自己的字迹和他像,却不知道他看不看得出来。 罗宜宁站起身来找笔墨,翻出了砚台,信纸。沉了口气,将原来的信展开开始描摹他的笔迹。 妻宁孱弱,幼儿甚小,尚不能言语…… 罗宜宁慌忙要把信纸藏起来,迭在衣袖里。那人没有片刻耽误,已经跨进门来了。 罗慎远进门就看到了她。红着眼站在原地看着他,他却彷佛没有看到,不予理会,径直地走向小几给自己倒茶。罗宜宁立刻过去端了茶壶,为他倒茶,然后发现茶壶已经不热了。她低声说:「茶都冷了,叫他们送热的进来吧!」 果然是冷的,冰冷得从口到喉。然后罗慎远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罗宜宁怎么不知道他的疏远,她轻声说:「我不是来问他的。」 罗宜宁拉住他的衣袖,声音有些哀求:「看到锦衣卫,我以为是你,我不知道!道衍让我入宫,我只是想帮你……」 罗宜宁沉默了,嘴唇微微地抖,然后她缓缓地说:「我不得不救他……罗慎远,我的心已经完全属于另一个人了,分不出空隙给他。即便那个人……」她的眼泪滚下来,她不想哭,但就是忍不住,「即便那个人他要利用我,他要害我。我也无法不喜欢他啊!我不能不愧疚!因为我已经不爱他了,罗慎远,我回报不起他那样救我!」 罗慎远似乎被她所触动,他紧紧地盯着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然而他的目光却下移,看到那落在地上的信纸。 罗宜宁匆忙地捡起来,不要他看到。但罗慎远已经压住了她的身体,伸手就夺。 但当他打开一看的时候,立刻错愕了。这…… 罗宜宁恼羞成怒了,被他压得动弹不得,只能说:「都让你别看了!」 「我把信弄坏了。本想着我补上你就发现不了……」 谁知道她看着他很久,却问:「你不生气了?」 更何况她刚才说的那些话也当真触动了他,只要知道……她不是对陆嘉学动情了,罗慎远还有什么好生气的。再更何况,她的确荒诞好玩,他气不下去了,要气笑了。 「罢了罢了!我欠你的罢!」他的语气竟有些无奈,「我一天一夜没有阖眼了,没生你的气了,我想睡觉。」 他只是嗯了一声。 罗宜宁连忙阻止他:「不行,我还要要的。」她又把信细细展平了,好好地放进了信封里,然后塞进了怀里。 她才回头对他笑了说:「我服侍你睡觉了吧。」 罗宜宁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说,从她看到那封信开始,从罗慎远为了她,放弃杀陆嘉学开始。这一切,都由不得她来选了。 因为从现在开始,她真的对他毫无抵抗了,毫无防备了。 罗宜宁服侍他躺下了,罗慎远因为疲惫很快就睡着了,但是罗宜宁靠着床沿,看了他好久。 这辈子啊……这个人最后还是打动了他,他真的赢了啊。她会害怕失去,害怕被放弃,害怕他被人抢走。 罗宜宁靠在他身侧,静静地闭上眼。 他这才放鬆了,靠着门框看着那两母子。 「饺子。」罗慎远说。「羊肉馅的那个。」 罗慎远抱着他儿子,宝哥儿在爹的怀里扭,然后一个小巴掌糊上他爹的脸。罗慎远捏着儿子软和的脸,居然对他笑了笑:「你迟早落我手里的 宝哥儿年幼懵懂,这冷面怪人笑什么呢!他并不知道未来漫长的读书路,会在父亲的威严的管教下度过。 他乘了马车,先去牢里看了陆嘉学。 自他救了罗宜宁之后,彷佛是解开了某个心结,竟然比原来更逍遥了,身陷牢狱也毫不在意。 「罗阁老过来了啊!」陆嘉学嘲讽地笑了笑,用女人让他折服,他自然没什么尊敬的。 然后他决定了,要让天地间正气永存。 「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罗慎远慢慢走到了陆嘉学身边,语气淡淡的。 的确厉害。 罗慎远看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你死是一件多容易的事?你既然珍惜她救回来的命,就别激怒我。」 罗慎远俯下身,看着他身上渗血的绷带,笑了说:「放心,不会让你死的。不过——你这辈子也别想回来了。我也只是来见你最后一次,半个月后会送你去边关□□。」 他最后轻轻地说:「陆大人,再见了。」 耳边是她的声音,交织在牢房昏暗的光线中,如春光明媚:「陆嘉学,你为什么娶我啊?……陆嘉学,为什么笑我的字难看啊!昙花有什么好看的……陆嘉学,你抱回来的狗好丑啊!」最后那个声音是,「疼不疼?陆嘉学,疼不疼?」 疼啊,罗宜宁。 两个月的苦寒,京城中一片肃杀,死伤者众。 二月春风似剪刀,院内的积雪早就融了,小池的水慢慢长高了。 坐在乳娘怀里的宝哥儿,伸长了手去捉垂下来的拂柳,抓了一把嫩芽,回头捧着给宜宁看:「娘娘、娘娘。」 她看着眼前的春-色怔了怔。 异族不灭,陆嘉学一日不会死。 她想到陆嘉学只能沉默,亏欠他的还不清,这也算是最后帮他了。希望他在边关过得好些,比在京城里好就行……比她在的时候好。 他立离开北直隶的时候,还从外面抱了一个三岁大的孩子回来,是当年莲抚所生的。 自宫变一事后,罗慎远现在在朝中举足轻重。只不过他与汪远算是对立了,跟汪远斗,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等他回来再说吧。」罗宜宁把乱蹦的宝哥儿交给了乳母,她根本不急,「才两个月呢。」 宝哥儿最近学说话了,很兴奋地拍手说:「爹爹!头痛!」 外面阁老却回来了,刚处理完周应友的党羽余孽,他且累着呢。回来后宜宁给他上茶,跟他聊了一大堆,罗慎远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她说话,可能在思考。宜宁最后才说:「哦,对了,有个事要告诉你?」 终于回神了吧! 罗慎远顿了片刻,好久才说:「哦,那让婆子给你做些好吃的,膳食要跟上。」 「然后?好好养胎不要走动啊。」罗慎远继续说,然后他放下书,准备进房中更衣。 听到她在后面轻快的笑声,罗慎远一开始也恼,后面竟跟着笑了起来。 「你见过哪个阁老的儿子是将军的?」罗慎远换了身常服,在她身边坐下来,「简直是胡闹。」 他自然没有说什么,放鬆了身体让她靠着自己。 罗慎远才露出淡淡的笑容,一大一小的脸。看着什么疲惫都没有了,这样静静的,多好。 有人自千里而回,人家用马拉车,他却用的是驴。他从驴车上跳下来。 罗慎远一月前就让他回京述职了,正好高昇,他却现在才赶回来。路上他的驴闹脾气啊。 罗宜宁竟然浑身一颤,然后从梦中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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