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宜宁提着食盒走了进去,有小厮给她打起厚棉帘子,里头罗慎远果然起身了在穿衣。有两个丫头在伺候着他穿衣,他自己坐在床边整理衣袖。见她进来了也没有说什么,好像也没有看她。 她心里突然有点酸涩,其实只要罗慎远想,他随时都能有各种各样的女人。通房,侍妾,不过他似乎从来没动过念头。 一水儿的白玉脸盘,苗条身段,拿出去给哪个人家做姨娘姿色都够了。 罗宜宁勉强地笑了笑:「来给你送些早点,一会儿你怕来不及吃。」大年三十往来的人太多了。她说着就打开了食盒,从里面拿出一碟红枣云片糕,一碟芙蓉卷,一碗切丝拌葱油的酱菜丝,一碟切片的鸭肉卤。还有就是菌菇羊肉的饺子。 罗慎远看了就问:「你在外面等了多久?」 他阻止了她的手,按下了她。自己拿了瓷勺尝了两口。嘴巴里其实没有滋味,但应该是好吃的吧,他没有表情地放下瓷勺。 他讽刺般地低笑:「不常做饺子,那你常做什么?——或者我该问,陆嘉学喜欢吃什么?」 自尊是最没用,却又是最有用的东西。窗户半开着,吹进来的风直扑她的脸,一会儿就觉得僵冷了。跟外头的冰雪似的。 隐约知道昨晚他是因为那句和离而生气,罗宜宁没有再提。 罗宜宁听了他的话,气得浑身发颤:「罗慎远!我要是真的还喜欢他。跟他在大同、在金陵,哪里过不下去。非要回来!」 是啊,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她怎么不怕死啊。拼尽了力气想要活下来,活下来。 还活着,不过就是因为要遇到他。要遇到罗慎远,两个人之间他有个需要她来完整的地方,而她也是。她这样越想就越难受。彷佛自己一切值得珍惜的东西,在他眼里都弃之如敝履了! 她一向是很能哭的! 「你要回去找他吗?」罗慎远说着站起身,好像不关心她了,从床边拿起了髮冠,「你要敢去,现在就去吧!」 她一刻也不想在他房里呆下去了,等他再冷静一些再说吧。现在只会越说越气。罗宜宁连食盒都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立刻就要走。 「我不想跟你说话!你放手吧!」罗宜宁拚命扯回她的手。 她哭得浑身都在抽,却叫他捏着手,阻挡不了铺面而来的热气和凌厉。罗宜宁干脆一口就咬上去了,咬住了他的肩膀。他还不放,就咬得更用力。 不痛吗?咬中了筋骨,罗宜宁自己都知道肯定是很痛的。否则怎么他提着她的手也更用力了。 也许她就是需要这样死死缠着他,把他缠死为止! 罗慎远知道刚才折磨她得厉害,不然怎么会这么崩溃,他像抱孩子一样将她抱起来,拍她的背,嘆息道:「好了,别哭了。」 罗宜宁靠着他的胸膛,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他的手臂还搂着她……好像,没有再生气了? 罗慎远看她乱动,干脆靠着床护着她。罗宜宁还得寸进尺地爬到他身上来,在脖颈间蹭着他。说实话,反而更像小狗了,湿热的气息拱着他,更像奶狗在找吃的。罗慎远被她拱得痒痒的,反而笑了:「罗宜宁,我没有生气了……」 也是,要是他还在生气,刚才亲他就应该推开她了。 罗慎远承认,他的确是被她逼到极致而喊出来的话所取悦了。的是我。」 缠得越紧越好,就这么缠着。最好是能长在他身上。 「……你刚才说要缠我一辈子?」他低头问她,眉眼平和多了,还带了一丝调侃的笑意。「真的?」 他单手就把她拉下来,让她跌落在自己身上。然后他亲自覆上她的嘴唇,他的吻技比罗宜宁好多了,怎么练的且不管他的。总之就是灵活极了,然后罗宜宁就完全地瘫软了下来。彷佛一切的压抑情绪都因此而爆发出来了,两个人都如树藤般的缠在一起。他的书房里没得地龙取暖,宜宁觉得自己冷的时候,自然就往温暖的地方——他的身上钻。 他停了片刻,对外面的人吩咐:「去父亲那里传话,说我晚点再过去。」 两刻钟的功夫过去了,她还紧紧地缠着他。他最后喘了口气,将她搂在怀里,用被缛紧紧地裹着她免得她冷了。 罗慎远听了沉默后说:「你觉得我在乎那个吗?」他缓缓地说,「我可以告诉你,你一直利用我也没有什么关係。我其实并不在意,只要……你觉得我可以利用。」他觉得自己很可悲,只要她在身边,利用又有什么关係呢。 因为他患得患失,没有退路。 罗宜宁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正说着,他已经掂起云片糕放到她嘴边:「现在再尝尝?」 宜宁还没有答,他反而低下头又吻住她,然后紧紧地抱着她。那糕点甜的味道反而很美妙,两人又迷离起来了。第二次的风云变幻里他像是疯了般,罗宜宁有点意识不清了,他捏着她恨不得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去,永远分不开。罗宜宁觉得这个漫长的过程又急又痛,久久不结束,忍不住开始求饶,他也不放过她。 罗慎远心里想得有点狠厉了。 他的眼睛微微地泛红。 林海如昨夜听说两人不和,今正午一看宜宁脚步虚浮,还要罗慎远扶着才行。忍不住挑眉,啧,小年轻啊! 林海如拉着宜宁,欲言又止:「你得劝他节制啊,你这憔悴的……他仗着是你三哥就要你听他的。你又是个没有主意的,从小听他的意思做事。」 「知道什么,他比你大得多,他该懂这个道理。」林海如想劝,又不敢去罗慎远面前说,心戚戚的忧愁。又与她同病相怜一般哀嘆,「算了,我也不敢反驳他的意思。家里什么田庄地产的清账我做了,每个月他还要过一遍帐,这不是不信我的能力吗!」 罗宜宁心里鬆了口气,他应该不再介意了吧。其实他介意的根本不是陆嘉学,而是她的态度。 书房里的那场缠绵,她其实是无比安心的。 两人的脸色皆慢慢地白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惹了罗慎远。 等了好久,直到罗怀远忍不住了,上前拱手询问:「三……」罗慎远一眼看过来,他心里一个激灵,立刻改口,「阁老,二弟观政五年,今年要外放做山阴县令了,只是山阴那个地方……雁门咽口之处,如今都未恢復生气。二弟任山阴县令怕十年都难以出头。」 罗怀远不明白为什么碰壁,本来是父亲和他说得好好的。他不敢多问,看到有罗慎远的下属进来,带着弟弟先出去了。 罗怀远摇头让他闭嘴,从袖中掏出一张三十两的银票,走到外面守着的林永面前,笑着递给了他:「林头…」 罗山远见林永又不收银子,脸色更沉。等大哥走过来,他问:「你说究竟什么惹了他——」 罗山远突然想到这几天,小周氏不停地在他耳边说罗宜宁的那些话,破鞋,一女二夫的。他只当了閒谈听,岂不是……传到了罗慎远的耳朵里?他想到这里吓得一激灵,若是因此惹了罗慎远,他以后的仕途还有得盼头吗! 罗山远一想到自己要在那山阴那地界里挨十年,浑身都冒着火气。大步就往家里去。 她看到丈夫突然回来了,心里还欣喜着。罗山远这几日一直歇在她这儿,叫她将那两个新抬的姨娘捏得死死的,昨晚又是温存,现在她正得意着。她迎了上去:「二少爷,您可是回来了!怎么了,山阴那事罗慎远怎么说?」远看到她那张脸,又听到她提起山阴,火气一阵冒。扬手一巴掌就打了过去,小周氏没稳住,被他扇得退了好几步。啊的一声摀住了脸。半天没明白是怎么的,大过年的,他说打人就打人! 罗山远冷冷地道:「闭嘴!你一会儿给我提东西去给三太太赔礼道歉,知道吗!乱嚼舌根,你这贱人要害死我!」 「你还说!你是不是说罗宜宁的胡话来着——她也是你能说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罗山远大喘气,叫嬷嬷过来给小周氏选礼品,提着去给罗宜宁道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