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慎远亲自去看了这个小姑娘。 阿善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被送到侯府之后满心以为大人是要收了她的。大人待她倒还算和善,却未曾触碰分毫。她私下打听才知道,侯府的侯夫人常年不在府中,侯爷身边伺候的仅仅是几个贴身丫头。 都督大人多好啊,平日安静的时候也就是练练剑,跟下属一起喝酒。从不恶语相向,亦英武不凡。 所以听到有人挑帘进来的时候,她往炕床里蜷缩了一些,并不想看他。 「嗯。」他轻轻一声,声音清朗极了。 一是因为这位男子长得格外好看,二是看着有些眼熟。她浑浑噩噩地想起,是随自己阿爹去大同的时候见过一次的。三四年前的事了,他和阿爹商议马市的事,那时候他还和另一位男子在一起。因为他长得好看,所以她记得格外清楚。 「我阿爹是……□□赤……」阿善艰难地说。 林永都惊讶了:「大人,怎么了?」 从屋子里出来,林永小心地看着他。「大人,那个姑娘怎么了?」 这绝对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暗中找机会把她处理掉……」罗慎远以手做刀,轻轻往下一压,林永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也许男人对于美人的怜惜是天生的。 罗慎远不再说那个战俘的事,而是继续说:「我看最近皇后娘娘倒是没什么动静了,也不让三皇子去皇上面前表现了,宫内倒是平静许多。婕妤可有传信来?」 反常即妖。 这般吩咐完了,他才起身回去继续睡。宜宁还是没有醒的,他望着她陷入被缛里的脸,烛火亮堂堂的照着她,她这几日好像又瘦了回去。罗慎远就突然想起她小的时候来找他玩,他在念书,她又不敢吵他,团成个团儿睡着了,睡在他的椅子上,像一隻小猫般首尾相接,胖乎乎的小爪子搭在一起。 这样一看,这小傢伙好像也挺好的。 陆嘉学回来,皇后的异动,他突然有了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但这里是安宁的。 小糰子冻得不爱动弹了,趴在娘身上儘量要抱。 罗慎远只能放下手中的公文,把他的儿子接过来。他远远地举着宝哥儿。宝哥儿瞅着他父亲皱着眉嫌弃他臭,光着屁-股两条小胖腿儿一蹬一蹬的,竟然乐呵呵地笑起来。罗慎远才觉得他好笑:「你弄得这么脏,你还笑?」 罗慎远就对罗宜宁说:「我看他是像你的性子,年纪不小,却要翻天了。」 罗慎远没了话说,反手把光屁-股的儿子塞进热腾腾的被缛里,让他自个儿在被缛里拱来拱去,宝哥儿埋在被缛里,脑袋顶啊顶找不到方向了。宜宁看了气得想拧他:「罗慎远你做什么,我还没给他擦屁股!」 罗宜宁开始认真地总结她三哥有什么不擅长的东西。很明显,他大部分的能力都用在书本上面了,生活上就比较的……比较一般。厨艺很差,几乎没有厨艺,当然他可能自己也知道这个,从来都不靠近厨房。再例如带娃,他非常的敷衍,而且也不太喜欢小孩。 「三哥……」罗宜宁没了气焰。 清洗过后再次香喷喷的小糰子被乳娘换上袄子,交到了为娘的手上。为娘的喜欢孩子,捏着宝哥儿的小爪子,让他去抓爹爹的脸。他爹要看公文,躲闪不及,嘴角微抿。 罗慎远脸上一次次被小爪子挠过,见娘俩笑作一团,又不好计较。心道晚上再跟她慢慢算账。 他这次回来身边多了一个怀孕的丫头。林海如看到那微凸的小腹,瞧了罗成章一眼。罗成章心里发虚,咳嗽一声说:「我亦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这次就带回来安置着。」 宜宁看向罗成章,他鬓髮微白,看着那个长相秀美的丫头的眼神,却是情意绵绵的。 罗宜宁突然有点想笑。 夏繁原本还忐忑着,听 那在外头有孕回来的回来,被主母以不干净为由落胎的也不是没有,幸好当家主母心不算坏,还将她抬了姨娘的。 林海如笑着说:「人若是在意起来,一辈子都会在意。哪有这么容易……我不是不在意,我是不想计较了。叫他折腾去吧,他一贯喜欢年轻柔弱的,越这样越得他喜欢。」她十七八岁嫁过来的时候,罗成章也风华正茂,也不是没有才华。 「说这个干什么。」林海如拉着她起来,「你精神点。我告诉你,我前日听到你大伯母说,想晴姐儿与你宝哥儿定娃娃亲……」 她问:「这是大伯母提起的?宜秀怎么说?」 罗宜宁知道随着权势而来的东西,其实是很麻烦的。不过宝哥儿还这么小……就想到这上头来,她还是不舒服。 朱家虽然有三位进士在朝中做官,但还无法和罗家相比。 第二天与大房的一起祭祀罗家先祖。宜宁还给宝哥儿穿了喜气洋洋的褂子,罗家的祠堂是修在保定的,一行人便安排了车,浩浩荡荡地回了保定去。 「我才不走,我得补眠。」罗宜宁翻了个身,埋头向里。 等到了保定下了马车,陈氏就阴沉着个脸。 罗宜宁多年没有回过保定这边的罗府了。她仰头看着熟悉的门楣,觉得格外的亲切。就连生气的陈氏都变得亲切起来了。 老家的仆人早准备好了三牲祭品,纸锭香烛。罗宜宁现在不能进祠堂了,她和两位嫂嫂坐在外面。大小周氏远远离开她在说话,其间夹杂着几声轻笑,有些刺耳的交谈声,这都是听得到的。自她回来之后,两位嫂嫂跟她的来往就少了许多,其间更有不屑之意。罗宜宁也知道是为什么,在二房没有人提,是因为二房里有罗慎远。 罗宜宁没有理会她们,她看着祠堂想起那年罗老太太刚死,她在她的排位面前瘫倒痛哭。他过来找到她,半跪在地上直起身,哑声唤她眉眉。 宜宁去了罗老太太住过的院子看,可惜里面什么东西都收走了,一切都空落落的,好像什么都不存在般。 「父亲叫人在花厅布下宴席,走吧。」罗慎远过来找她了,见她往屋子里瞧,不由得问,「你看什么?」 这辈子遇到最初最好的那个人,可是再也看不到了。 罗宜宁被他牵着离开,还是回头看。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啊。 老家毕竟年久失修,吃住不便,晌午之后罗成章就说返回京城里,当然还记挂他那怀孕的小妾。 罗成章询问门房,立刻得知是陆都督来了,现在正在前厅等着,他的表情有些怪异。 「我先迴避吧,父亲自便。」宜宁屈身道,然后带着丫头婆子往里走。 陆嘉学回过头看她,眼神冷冰冰的。 若是他出了意外,她自当为他保存着,但是陆嘉学没有事,她留着又怎么合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