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亮的茶水自茶壶中流出,薄胎的茶杯,因浅绿的茶水显得透明。程琅将茶杯移至罗宜宁面前,单手一请:「喝茶罢。」 罗宜宁握紧茶杯,看他又拿了茶杯,给罗慎远倒了茶。 谢蕴看着程琅俊雅完美的侧脸,浓密斜长的睫毛,挺直鼻樑下柔和的嘴唇。外面的热闹映着他的侧脸,街上还湿漉漉的倒映着灯笼的光,他似乎也映着灯笼的光。离她很近,又非常远。她想起那唇瓣如何在她的身体上游移,想起他的温柔,而这些迷惑人的手段与他的冷淡一起,让谢蕴看不透他。他究竟是喜欢她呢还是疏远她呢。 谢蕴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挽住程琅的手,笑着道:「阿琅,一会儿我想起旁边的水陆法事烧符纸祈福,你陪我去吧?」 「自然的,你想去就去罢。」程琅说。 罗宜宁默默地看他们俩一眼,这两人是情投意合了吗? 「你先下去吧。」程琅对谢蕴说,「我有话想对罗大人说。」 但她没有多问,作为妇人家多问令人生厌。她起身站起来让丫头扶着手,慢慢走下楼去了。 , 说完之后程琅就站起身,整理衣裳拱手下楼。 罗宜宁喝了口热汤,说:「我原来暗中听到过他和父亲说话,知道了些他的秘密。不说了,三哥,暖炉也没带身上,没想到外头天气这么冷,不如我们回去吧?法事什么的就不去看了。」 罗慎远道:「再等片刻。」 宜宁疑惑地看他,他什么时候吩咐的,他则起身拍了拍她的头:「都给你带回去。」 宜宁手里捧都捧不下,心里轻盈极了。他帮自己拿着几袋子干果,高大的身影走在前头不言不语。其实他手段多得很吧,轻易就撩拨别人去了。难怪别的女子喜欢他呢,他是不是也用这等手段去对付人家了? 路上回去的时候街上已经没有刚才热闹了,但是一片片的灯笼还亮着。黑暗的车厢里,她低声说:「你要不要奖励?」罗慎远尚未反应过来,她就拉着他的衣领迫使他低下头,然后他亲了一下他的下巴。没想他突然反扣住她,把她抵在车厢狭小的角落里吻,黑暗里看不清彼此,反而异样的刺激。 她不过是吻了下巴而已…… 罗慎远将她放在床上,扬手放了床幔。道:「我去洗漱。」 他上了床来,宜宁自动给他让出睡觉的地方。谁知他片刻后他反而起身压在她身上,声音有些沙哑地道:「眉眉……」 宜宁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意思,脸色微红想着要不要拒绝一下,毕竟很痛。但他已经举起她的手腕,然后沿着慢慢吻下来。他的嘴唇所到之处就是颤栗的火苗,烫得逼人。到最后鱼水交融,因太小难得动一丝一毫。他亦是忍耐。后来宜宁叫罗慎远抱在怀里搂着,觉得酥麻越来越多,浪头越堆越高,被他推上浪头。但还没等落下来,那还未放鬆的坚口竟然又开始了。 第二日起来又在他怀里,而且他衣襟未系,坚实的胸膛上全是抓痕。宜宁双腿酸痛,又抓了他一道。恨得牙痒痒。 「你昨夜……」宜宁被他吻得痒痒,「太不克制了!」 宜宁被那物所胁迫,脸色通红,他竟然……好吧无话可说。 宜宁翻书不理他。待他走了才把书放下来,叫范妈妈进来给她按摩腰背,不然就撑不到晚上了。 陈氏也是满脸的笑容:「……找王太婆算过命,说这胎能得男。她婆婆听了更紧张,差点叫姑爷跟着她一起回来了!」 宜宁也恭喜她,刮了刮她还未显怀的肚子说:「这下总算有宝宝了吧,姐夫对你好了?」媚的滋润模样,就知道你三哥必定……你什么时候也有一个来。我瞧瞧咱们能不能定个娃娃亲。」 宜宁懒得管她。 结果到前院的时候,却看到罗成章和罗成文正襟危坐。宜宁一问旁边的管事才知,陆嘉学今日要过来一趟,但不是为亲事来的,是罗成章特意请来的。现在正等着人家来。 楠哥儿却不依,哭闹着偏偏要吃。 宜宁等了许久,才看到他走出来,四处无人,她跟了上去。 陆嘉学在腊梅树下回过头,依旧是刀凿斧刻的凌厉英俊。瞧她一眼,笑道:「你该叫我一声义父吧?」 陆嘉学略走近一步,瞧着她的模样,低声说:「自然是要娶亲了。」 宜宁细想刚才。陆嘉学看不透,没有破绽。但是处处都是不对的。 宜宁点头,在他旁边坐下来。然后靠着他的肩膀说:「你不会去贵州吧?」 宜宁嗯了一声,在他怀里闭上眼。烛火的影子晃动,他翻书页的声音和噼啪的炉火一起在她的头顶,格外的宁静。 「请问是哪位嫂嫂送亲?」那王婆子开口问道。 那王婆子看了宜宁一眼:「三太太按理是同家的亲戚,更应当是三太太送亲才是。」 「不说别的,以后怜姐儿去了宁远侯府。没得忘了我们才是!」小周氏笑着说,屋内的人都热烈讨论罗宜怜出嫁之后的事了。 宜宁看她一眼:「她又有什么事?」 她怎么事这么多!宜宁存了个心眼,对珍珠说:「你随我一起过去。」才让王婆子在前面带路。两人走到一处厢房外,王婆子突然回过头对珍珠笑了笑:「姑娘,你就不便进去了吧?」 王婆子将其抱起,打开旁侧厢房的门藏进去。里头是要给宜怜带走的添箱,把她藏到了箱子里去。 她恢復了平静,朝罗宜怜的屋子走去告辞。 「你站住,这是要抬去哪里的?」那护卫说话并不客气。 「若只是嫁妆,自然是能出府的。」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响起。 罗慎远缓缓一笑:「这里是罗府,府里倒是都是暗哨。你觉得你的一举一动,逃得过暗哨的眼睛吗?」 七八个箱子都被打开,罗慎远亲自去把宜宁抱了出来。她藏在一堆软和舒适的绸缎之间,箱子留了气口。但是她昏沉不醒,脑袋无力地靠着他的手臂。这婆子还真有几分本事,罗慎远走到她面前,问道:「我现在告诉你,你说实话能少受些苦,太太怎么晕过去的?」 王婆子照样不答,罗慎远就道:「抬起西边的刑房。」这里毕竟不便用刑。抬过去之后,一会儿就有人小跑着过来道,「大人,那婆子都说了,是在莲子羹里加了药。端莲子羹的时候手帕一抖,就加进去了。」 他今天特意来提醒罗慎远注意嫁妆的,不过看罗慎远的样子,就算他不提醒他也知道,一清二楚。 罗慎远把宜宁抱去嘉树堂,既然知道是种迷药,喂了些汤,过不了多久她就醒过来了。宜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的就是罗慎远。「三哥?」她顿时想起来了,「是那个婆子打晕了珍珠……」 「我知道,珍珠找到了,那两个婆子已经拿下了。」罗慎远说,「你好好歇息,那莲子羹有迷药,你恐怕还要头晕一会儿。」 「嗯,不过你程表哥今日也过来了,他说罗宜怜的嫁妆有问题。」罗慎远淡淡道,「你还没吃晚膳,不然我教你给你端进来?」倒是没什么感觉。」宜宁道,「今日府中有喜事,亲戚往来得多。我要是不见久了,别人问起来恐怕不好解释。」 林海如拉她的手,抱怨她怎么才来。又说罗宜怜弄丢了那对满绿的手镯,正发着脾气呢。宜宁失笑,原来玉镯还真是丢了。她喝了碗乳鸽汤,抬头看到罗慎远跟罗成文说话去了,有人举酒杯祝他什么。 罗慎远脸色一凝,跟林永嘱咐了几句话,林永立刻飞快地抱拳出去了。罗成文那桌的气氛都不对起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罗慎远随后放下酒杯朝宜宁这里过来,宜宁吃宴席这边的都是女眷,看到他就脸红,私语不断的。 「老师出事了,现在已经被皇上下了牢。我要立刻过去一趟。」罗慎远说,「你在家里莫离了护卫,我去去就回来。」 当年徐渭是因为举荐了荆州总兵,荆州被鞑靼大破,徐渭才受了牵连下狱,以至于最后丢了性命的。但是现在根本么有鞑靼大破荆州,究竟是因为什么?若是徐渭这么早就造牢狱之灾的话,三哥的命运岂不是要提前! 她很担心他,徐渭是罗慎远的老师,徐渭出事,他肯定会受到影响的。 他叮嘱完了这些才离去。 罗宜宁让小丫头拿毛巾热敷珍珠的额头,好让她好受些。随后问旁边的小丫头:「六姑娘那里现在可还好?」 宜宁才揉了揉眉心站起身,让林海如管她去吧,她去前厅待客,前厅待客的女眷不够。 她突然看到有个人站在不远处,背着手看她,微微一笑道:「宜宁。」 刚才罗慎远告诉她,程琅特地来了一次。 「怎么了,你没和他们一起喝酒?」宜宁问道。程琅怎么独自一个人在这儿看雪。「上次见你和谢二姑娘,倒也还不错。挺般配的。」 宜宁见跟他没什么说的,也收了笑容道:「若是没有别的事,那我先去前厅了吧。」 宜宁叫人在亭子里摆了茶具,小炉里的火烧着,很暖和。水壶里咕嘟地冒着泡,这茶要过三四遍水才能出色儿。她在过水,外面越发的热闹起来,罗成章给罗宜怜的排场倒是真的挺大的。天色更暗了些,水上有种淡淡的紫色。 「你对罗慎远是一片真情了吗?」程琅问道,他喝茶如同喝酒一般,宜宁觉得他根本没喝出自己的茶是什么味儿。 程琅笑了:「我觉得,你一辈子也不会想到别的人了。」 「这世上的事,没有说的明白的。」罗宜宁慢慢地道,「也许你意想不到的事,随时都会发生。但是对我来说,我更喜欢宁静的生活,没得什么算计。其实你说得也对,也许我这一辈子……」 宜宁还没问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突然他一记手刀砍在她的颈后。她张大眼,还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程琅不是帮她的吗? 程琅慢慢地摸着她的头髮,低声说:「去准备马车。」 对不起宜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