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她收回手道:「情急之下冒犯,大师见谅了。你杀了领头人,岂不是让他们来对付我们?你手头没有箭了,我倒是挺想帮忙的,但我帮又帮不了你。还是你真如传说中那般能以一敌百?」 道衍却再次拉弓:「不把这些人引走,你三哥更危险。」 宜宁看到神机营的人拿出了弩-箭,顿时有点紧张,弩-箭的强度可不是弓箭能比的,那射穿木板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她敲了敲车壁,才放心下来,应该是铁水浇灌过的,根本不怕弩-箭。 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这群人甩掉! 他这次来一则是为了救罗宜宁,二则也是想带走曾应坤。两个人他都想要。后山是他派了人去纵火的,他们猜到陆嘉学把人关在大慈寺,其实也不难。陆府有护卫时常往来于大慈寺,而大慈寺最近的斋饭用量又明显多于往常,顺藤摸瓜很快就找到了。 计画很周全,只是派去营救曾应坤的人要直面陆嘉学,都是精锐。如果再等半柱香的功夫没见到他们覆命,他就要立刻离开。 罗慎远的手指敲着窗櫺,闭眼算时间。外面没有任何动静,他突然睁开眼道:「立刻离开!」 陆嘉学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等着他们。应该是才从后山过来的,脸色漠然冰冷。 罗慎远笑道:「都督大人?甚巧了,我说过来拜访道衍大师,却不见他在。正要出门便碰上你,看着样子似乎有急事?」 罗慎远依旧平静:「佛门清净地,竟也有人纵火。」 「支招不敢当。」罗慎远拱手,「都督大人若是感兴趣,我叫下人送两本书到都督府上,数种刑法皆在列中,单就剥皮一项,便细分五大类共三十多种方法。都督大人若想学习看这个最佳,今日罗某要先告辞了。」 他笑容不变,暗中立刻做了个手势。周围早已埋伏好的人顿时一跃而起。 罗慎远也在心里感嘆。今日只能先离开了,至于曾应坤是别想抢了!果然不能跟陆嘉学比他的强项,他战斗力太恐怖。要不是今日是他算计于陆嘉学,早就设下埋伏,陆嘉学防范不够,他简直就是死路一条。 道衍跟了他五年,除了礼佛,平日对什么都不上心。他抗倭之后皇上本来要给他封个正三品的指挥使,他却拒绝了。本以为的确是个高僧,陆嘉学还特意扩修了大慈寺让他好生住着,没曾想竟然跟罗慎远勾结,从他手里算计东西。 陆嘉学看着他走出院子,在背后淡淡道:「罗慎远,既然你不愿意休妻。以后就怪不得我了,我本来还有几分惜才之心,想放过你的。」 陆嘉学又笑了笑:「她与我的情分……可不止义父义女这么简单的。」 陆嘉学这次带的人不够多,外面接应的神机营估计全被道衍拦住了,他没有对罗慎远动手。来日方长,罗宜宁现在不愿意接受他,迟早有一天会回到他身边的。当然她要是一直不回来,他的耐心也不会很久。 但他可不是善罢甘休之人,那毕竟是他的妻子。 山上的天气就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 幸好道衍对这山上非常熟悉,七转八转的摆脱了神机营的人,带她找到山上的土地庙避雨。 山上常年生长人参、红景天等药材,僧侣常上山采药,就在此处休息。因此里头收拾得干干净净,虽然只有一间庙加两侧耳房,但是炕床、桌椅、生火做饭的炉子一应俱全。宜宁避进来之后打开窗透气,看到外面滂沱大雨,把路上打得满是泥泞,当真暴雨如注,天色昏黑。马车立在院子里,马儿被雨水拍打着,鬓毛全湿了,无措地甩着头上的雨水。 罗宜宁在破庙中找了一会儿,从角落里拎了个桶出来,准备去接一些雨水来煮热喝了,至少去去寒气。她现在在小日子里,受不得寒,否则更是要遭罪的。没得丫头伺候总是要自己动手的。何况衣服湿透了连换洗的都没有,黏糊地贴在身上,又冰冷又湿重,她想升火烤一烤自己,至少能够暖和一些。 他不同意,宜宁只能放下桶,身上寒意越重。 宜宁过了一会儿又试图点炉子,深秋下雨真的太冷,又是在山上,比平日还要冷许多,她只穿了一件潞稠的藏青色褙子还湿透了。她知道怎么点火,明明一划就着的,现在因为头晕脑胀浑身发软,力气太小,火石擦得手疼都点不着。。 这下屋内就暖和了起来,总算不是刺骨寒冷了。宜宁也没有坐炕床,就坐在圈椅上抱作一团,下巴搁在膝盖上,让火力尽快把她烤干。罗慎远这个师兄虽然一开始想杀她,但这时候总要处好关係。她想知道道衍跟罗慎远的关係,就跟道衍说话:「大师,你和我三哥同门师兄弟,可是从他小时候开始的?」 「我无妨……您睡炕床就是了。」宜宁觉得坐在圈椅上更能保持警惕。 道衍又坐下念经,既然她不领情他也当没说过。 她往隔扇外看,马儿自己缩到庙里窝着去了。大雨已经小了很多。刚下了雨山上全是雾,只看得清楚远处昏黑的峦影。也不知道罗慎远离开没有,她什么时候能走……她想立刻回到罗府去,回去熟悉的家里。能带给她温暖和依恋的家。 宜宁靠着圈椅,有种迷茫而悲伤的情绪笼罩着她。也许是因为大雨倾盆的夜晚,也许是因为太冷了,屋内道衍似乎连句话也不想与她多说,黑夜寂静无声。要是罗慎远没有找过来,岂不是要在这山里过夜了?她浑身又湿又冷,在这里过夜明日绝对高烧不止。 道衍又收了佛珠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个只有半个巴掌大的小红薯,扔进了火炉中。立刻发出噼啪一声响。 宜宁本以为她不饿,但等到炉子里飘来烤红薯热气腾腾的香味时,她还是很想吃。掏出来的时候还很烫,这么巴掌大的一个,她剥开之后还分了一半给道衍,他倒也没有拒绝,想必山上的确食物难得。 宜宁正吃到一半,突然听到门口有马车声。 宜宁听到是他的声音,身子就先反应过来,忍不住的眼眶发热。 道衍朝门外看去,果然一个高大的影子已经立在那儿了,他撑着把伞,刚收了伞打开房门。道衍才放下手中的长弓,不再戒备。 「怎么成这个样子了?」罗慎远把她抱进怀里。 她觉得自己比平日脆弱,看到他之后整个人都放鬆了下来。紧紧地抱着他不放,喊了声三哥,声音已经是沙哑的了。 罗慎远抱着她更能感受到小姑娘已经浑身滚烫,烧得厉害了。他问道:「我记得你这里有些药材,怎么不给她烧碗去风寒的汤药?」 罗慎远嘆了口气,师兄不常与女子接触,哪里会想到这些。宜宁又是那种在生人面前绝不开口示软的性子。罢了,反正他是要把人带回去的,现在就走吧。 「好了,现在没有事了。」他抱着宜宁,拍了拍她的背。「我当然会找到你的。」 道衍摇头道:「出家之人戒律森严,我宁愿在这里住下。」 「放心,他也不会杀我的。」道衍说完,又徐徐地闭上眼。 他告辞道衍上了马车。马车里没有炉子,宜宁在斗篷里蜷缩成一团,冷得她想宽衣解带,把湿衣服脱了。但她在罗慎远面前如何好脱,只能把斗篷裹紧一些。 罗慎远被她拱得打开双手,让她坐到自己怀里来。擦了擦她湿漉漉的头髮,又将她抱紧了一些:「难受吗?一会儿就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