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三章 英国公魏家虽说主枝血脉较少，但旁支却有很多。赵明珠的母亲算起来就是魏老太爷庶妹所生之女，老太爷共是三个兄弟还有四个姐妹，这些都是要请的。还有魏凌的那些官场上的朋友，魏老太太娘家的人。 他出事的时候，忠勤伯落井下石，魏凌自然没有放过他们。 后来又有人参了忠勤伯一本，说他玩忽职守，纵容手下的将士去喝酒在花楼里打了人。这本来就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却被皇上抓来肃整军风，把忠勤伯扔去了云南一个偏远的卫所。 「陆都督是宜宁的义父，又是宣大总督，你的上司，不能少了他。」魏老太太说，「不知道成亲的时候他回不回得来？给他自然是安排上席，若是回不来岂不浪费了。」 魏凌看了宜宁一眼，说：「陆嘉学在大同，大同总兵就乖得跟孙子一样，那边半点动静也没有。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回来。还是把席位预留着，我叫人送请帖去大同就是了。」 魏凌就笑着说：「她这么懒，肯定没几个发小。不信你问她。」 结果想来想去，除了个贺二小姐说过几句话，别的竟然真的找不到几个。宜宁有点纳闷，她人缘这么差？平时都不觉得啊。 宜宁又想，她倒是还有两个发小，罗宜玉和罗宜秀。 「宜玉嫁了刘静之后，刘静十分宠她，越宠越不像样子。你知道她本来就不喜欢刘静，晚上让刘静去书房睡。结果刘静的母亲知道了，指桑骂槐地说她不守妇德，她就气得回了娘家。倒是宜秀嫁人之后收敛了三分的性子，比原来文静多了，就是五姑爷想收了她的大丫头做通房——她也不高兴，回了娘家跟宜玉住。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的，互相指责，跟火药桶一样，家里人都避着她们俩。」 宾客的名单差不多商议了下来。 魏老太太临睡前披着单衣，看宜宁的聘礼单子，一边看一边打趣宜宁：「他哪儿来的这么多银子，你嫁过去要是发现他是个大贪官，这些银子都是贪墨来的，可要如何是好？」 她微微一怔，突然想起了。 孙从婉是嫁给他了的，但是孙从婉嫁给他不过五年就病没了。两年之后他就续了弦，娶了时任都察院都御史葛洪年的嫡长孙女葛妙云为继室。葛洪年会把孙女嫁给罗慎远做继室，很多人都非常惊讶。宜宁之所以印象不深刻，是因为这位葛妙云几乎从未在世家里露过面，一个典型的后宅女子，温温诺诺的。相夫教子便是一生。 最后汪远死于他手，所有人才意识到这个人他的隐忍和狠毒。 丫头带着魏嘉进来给魏老太太请安，魏嘉手里提了个蝈蝈的小笼子，但是里面装了一隻竹象。魏嘉拿着蝈蝈的笼子跑到宜宁身边，笑嘻嘻的声音让宜宁回过神来：「宜宁姐姐，这是在竹林里捉来的。你瞧它多好看啊！」 宜宁就摸了摸她的头：「嘉嘉知道怎么养它吗？」 许氏看了脸色一沉，不喜道：「嘉嘉，你可是嫡出的小姐，怎么能拿这些东西当玩意儿？」说着就要找伺候魏嘉的丫头进来问问，「是谁带小姐去捉的？」 许氏那日被宜宁下了面子，一直就不喜欢宜宁。 原以为她是亲事不好，魏老太太才避而不谈。结果人家定下的亲事是新任工部侍郎罗慎远，当年名震京城的状元郎。送来的聘礼把老太太都惊着了。 宜宁低头喝茶，就当没听到许氏的话。 许氏的贴身丫头把蝈蝈笼子扔出去。魏嘉被夺去了蝈蝈笼子，忍不住呜呜地哭起来。 魏老太太听了她们的话神色立刻就不对了。 这两个丫头她没怎么见过，应该是魏老太□□排在府里的丫头。贸然过来禀报，肯定是有大事，她立刻问：「祖母？」 山松馆是魏颐的住处。他不在五城兵马司的时候，就在山松馆休息。原来是魏老太爷安享晚年的住处，半山腰上种着许多松树。到了冬天寒雾迷蒙，缥缈如仙境。夏天阴凉避暑，绿荫如盖。魏老太太本是好意，才把这地方给了魏颐住着。 宜宁扶着魏老太太的手出了静安居，发现许氏已经先一步离开了，应该是魏颐身边的丫头也来叫她过去了。 芦柑是 魏老太太听了又气又急。一则赵明珠做事太过荒唐，二则宜宁成亲在即，后日就要开始搭台试灶，准备婚宴了。魏家的宾客也会陆续赶来，这时候出岔子就是给英国公府出丑。 魏老太太带着宜宁进山松馆，立刻就衝进碧纱橱。看到被丫头制住的赵明珠穿着一件鹅黄色的纱罗衣，抬头倔强又有几分可怜地看着她。甚至隐约可看见她宝蓝色的，绣水草纹的潞稠肚兜。一截雪白的脖颈…… 赵明珠被打蒙了，好久才哭出来。 宜宁却是最冷静的一个，她叫珍珠立刻把山松堂的丫头婆子清理出去，把刚才见证的丫头送到正堂等着。然后才跟魏老太太说：「祖母，您彆气糊涂了，事情要分轻重缓急……」 这对女子来说实在是很屈辱，宜宁别过了头。 他掉头回到山松堂门口的时候，许氏就在门口等着他。 魏颐一听就知是事情暴露，顿时心跳如鼓。 只是少男少女的，荒唐刺激着胆子就大了，规矩也忘了。 魏颐怕母亲责怪，连忙说：「原是她来找我的，儿子……儿子什么都没做过！」 她怕魏老太太一冲动之下，就要魏颐娶了赵明珠。 她问了赵明珠几句话，她就情绪崩溃，指着宜宁开始哭：「她的命多好！没有程琅娶她，还有个兄长罗慎远撑着。我呢？您举要把我配给一个秀才？我虽然不是您亲生的，但也是您养大的，您就偏心成这样，她嫁的是正三品的大员，我嫁的是个秀才！我……我总要为我打算！」 「你的亲事怎么差了？范家世代耕读，家里有田产有房契。再者范大公子读书勤恳，后年就要秋闱，到时候中了举人，你就是举人太太。再中了进士，还不能给你挣个诰命回来？那官宦之家真正的苦，宜宁不知道，你也未必知道！」 魏老太太气得不想再说话了。 一进来之后，许氏就坐在了魏老太太身边，看着赵明珠的眼神带着冰冷的打量。慢慢拿起茶杯。 赵明珠听到这里惊讶地看着魏颐，心顿时就寒了。 没有办法的事，母亲绝不会让他娶赵明珠的，纳妾都难。用这个说辞推了免得节外生枝。 赵明珠听到这里，见魏颐又不反驳。她低声道：「堂婶，没得您这样过分的！」 赵明珠就算还是完璧之身，但也清白被毁了。 宜宁却听不惯许氏这个说辞。这事男女都有错，怎的就怪一方了？ 赵明珠没想到罗宜宁会帮她说话，她有些错愕。 宜宁也是笑了：「堂婶觉得我是女子，我说话您不用听。但我却要说了，我虽然是女流之辈，也知道什么是责任。有些时候男子敢做不敢当——连女子都不如！这样的人你能指望他支应门庭，振兴家族就是空话，他连自己都管不了！」 「我说的句句是肺腑之言，为了堂婶和堂兄考虑。」宜宁不紧不慢地说，「堂婶偏偏觉得我是牙尖嘴利，那是因为忠言逆耳，所以您才不喜欢。」 许氏果然被她气得脸色通红。 她从不称呼许氏为老三家的，许氏听了都没反应过来。 魏颐看着罗宜宁。他突然想起那日英国公府出事的时候，她纤瘦的背影甚至有种清越孤拔的气质。现在她看着他，好像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他低下头沉声道：「母亲，别说了。我该负责的……」 赵明珠听到这里，她是什么都瞭然了。若一开始她就心冷了，现在就完全的淡了下来。 许氏还是不同意，她站起来说 魏老太太忍了又忍，正欲继续说，赵明珠却出声了：「外祖母，不用了。」 魏老太太没想到赵明珠会突然说出这番话来。 许氏觉得这话听着也不舒服，浑身都不对。 她也看不上魏颐这番做派，听不惯许氏说的这些话。赵明珠能想通最好。 她招手让明珠和宜宁到她面前去，她握着两个孙女的手说：「明珠也说了，那我便尊重她的意思。不过这山松馆，颐哥儿可不能继续住下去了，毕竟客人越来越多了，府里难免就局促了……」 她又是个骄傲的人，大不了从此不和英国公府来往了，没得他们这么赶人的！ 魏老太太带着宜宁和赵明珠回了静安居。 宜宁把手里新嫩的核桃仁带给她。新鲜的核桃最好吃，比花生要香甜得多。 宜宁知道她在谢刚才的事，她摇摇头：「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就是听不惯堂婶的话，没想帮你的。」 「但你帮了我。」赵明珠认真的说，「我这个人没别的好，但是恩怨分明。你帮了我，我以后就会报答你的。」 宜宁拒绝说：「不必，嫁妆单子已经定下来了。」 似乎觉得跟宜宁说这些不好，赵明珠就吃核桃，不继续说了。 赵明珠有些茫然：「不知道。」但她很快就坚定了，「我要做人上人的，绝不嫁秀才。到时候把那魏颐许氏踩在脚下，叫他们喊我姑奶奶。」 至少赵明珠有个明确的目标，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