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林海如的肚子一日日渐大起来。 宜宁今日去她那里请安,听瑞香说林海如还在睡,便道:「莫要吵她,让母亲多睡会儿。」 宜宁收拾了笔墨去了前院的听风阁,宋老先生还要给她讲课。宋老先生是个天南地北随意发挥的先生,授课水平很高,本来给宜宁授课也是看着几分罗慎远的面子,但教着教着倒是对这个小女学生上起心来。小女学生虽然天资愚钝,但有时候说起话来,竟也是非常有道理的。而且不拘泥于小女儿家,看问题能跳出来,颇有些能指点江山的味道。 从秦穆公三救晋难未得好报讲到廉颇负荆请罪,小姑娘的观点很明确,要看人品看立场,不要纠结于德与怨。 宜宁放下了手中已经变凉的茶,笑着说:「老先生肯定是诳我,嫌我这个学生歪理太多了吧?」 宜宁哭笑不得,辞别了宋老先生。走在荷塘边时看到满池的衰败,突然想到离春闱不过也就四个多月了…… 宜宁握着有些冰凉的手指,突然想到那个沉默的青年拨开帷幕,大步走出正堂的时刻。 如今她却能够看到他一步步地走上那个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命运实在是很奇妙的东西。 到罗慎远的院子时却没有看到他,伺候他的丫头说他去了罗成章那里,给宜宁倒了杯茶。笑着说:「七小姐且等片刻,三少爷都去了半个时辰了,想必快要回来了。」 宜宁看得眉心一跳,又翻了几首,没看到他再多写自己了。 她还没来得及把书放回去,就听到丫头在门口喊了声:「三少爷。」 罗慎远坐下来喝茶,抬眼看她笑道:「你找我做什么?」 罗成章找他的确是为了春闱,准确来说是为了孙大人。孙大人对罗慎远十分欣赏,有意想把自己最小的女儿许配给他。已经写信给罗成章说过了,若是罗慎远中进士,便让两家结秦晋之好,早日把亲事办了。 于情于理,罗慎远都应该答应。 罗慎远在京城中时也见过孙小姐几面,只记得的确是个温婉的性子,别的都是模模糊糊的没印象。 他是心机深重,连自己的亲事都要算计。 罗慎远瞧着她的一双清亮柔媚的杏眼,巴掌大小的脸越发的清瘦些,更显出一种灵气逼人。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都是有些微亮的,果然是越长大越好看了。罗慎远接了她做的鞋袜,两人的指尖微微相触,之后就分开了。 罗慎远看着她做的鞋袜笑了笑,针脚倒也挺好的,生怕不够暖和似的,做了两层的绒。他体质偏热,冬季穿的鞋袜也只比夏季的略厚一些,绝不敢穿这个的。但是小丫头的一片好心,他又何如会拒绝。 这是哪门子的奖赏……宜宁有些郁卒地看着他。 「前日我从香河收了几幅雕版回来,你可要看?」罗慎远笑着问她,他自然是宠溺她的,不过小丫头自己不知道而已。知道小丫头喜欢雕版,罗慎远给她收了许多,她的库房都要放不下了。好好一个女儿家,喜欢诗词字画的什么不好,偏偏是雕版,收集也难。 听说有新的雕版,她自然要去看看。站起来说:「我当然要去……」话说到一半却觉得头晕眼花,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宜宁顿时就有些站不稳,伸手就拉住了罗慎远的手臂想稳住身体。 宜宁脸色发白,只觉得一阵阵的隐痛从小腹传来,这种感觉实在太熟悉了。可惜她眼前发晕站不稳,只能勉强说:「三哥,我不太舒服。你、你带我回去……」 宜宁已经不是小孩了,她如今长到他的肩膀高,纤细有致已经有了少女的身形。但他是她的三哥,若是抱了也没有什么。何况丫头又如何能抱得稳她! 宜宁躺在他怀里只觉得十分的安心。从小到大,她三哥在危难的时候都这么抱着她的,她的小腹又一阵疼痛,她紧紧地 罗慎远阴着脸大步走进宜宁的厢房,把她放在罗汉床上,宜宁觉得越发的头晕,浑身乏力,小腹抽疼得话都说不出来。罗慎远回头看了她们一眼,背着手冷冷道:「小姐身子不适,你们这些伺候的都不知道?」 徐妈妈立刻派人去找青渠了,雪枝却连忙上前拉住宜宁的手:「姐儿可是头疼?怎的这么突然,是不是昨夜少盖了被缛?」她看着宜宁长大的,宜宁有个头疼脑热的她自然着急。宜宁疼得蜷缩起来,断续地道:「不是……头疼……」 这样的事情怎么好跟她说,宜宁摇了摇头,疼得额头都有些出汗了,抓着罗慎远的手也未松开。 罗慎远突然明白了,顿了顿低声问道:「是不是肚子疼?」 罗慎远放开那温软的身子站起来,后退了一步道:「你们照顾小姐,我……先在外面守着。」 屋子里已经忙碌了起来。 这不该有的,就算宜宁与他不是亲生兄妹,但别人又怎么知道。宜宁又怎么知道,宜宁只不过当他是三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