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姨娘捏着帕子坐在屋里等。 罗老太太突然病发,以她的身份是不配在罗老太太那里伺候的。她听说了此事之后,立刻让婆子抱着轩哥儿过去候着。天明之后轩哥儿刚被抱回来,打着哈欠稚嫩地跟她说:「祖母起不来了,姐姐还跪着。」 屋外实在是太静了。 老太太身子骨硬朗,一撑就是这么多年。到了她真的要死的时候,乔姨娘心里居然有种复杂的感觉。 乔姨娘深深地吸了口气。 乔姨娘终于缓缓地、缓缓地鬆开了捏着的帕子,掌心一片濡湿。 乔姨娘淡淡地说:「碧衣,去取件素净的褙子来,我们换了衣服去正堂。」 正堂那边已经是缟素一片。 宜宁几乎瘫软在罗老太太床前,揪着罗老太太的衣袖一直哭,别人根本不能把她拉开。 她看向旁边站着的陈氏,忍不住道:「眉姐儿说要等着,你偏让她走。最后老太太临了了,都没有看到眉姐儿一眼……」她说着眼眶又一红,哽咽道,「姐儿如何会不伤心!」 老太太死之前没有儿孙绕膝,还没有见到最疼爱的孙女最后一面,自然不圆满。 宜宁闭上眼,她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 林海如一边给她换衣裳,一边流眼泪。 林海如蹲下了身给她系扣子,柔声地问她:「宜宁,以后你便不住这里了,母亲来照顾你,好不好?」 林海如听到她这么说,眼泪更是不停地掉,摸着她的头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这种被外界逼迫着,急促地成长着。实在是太让她心疼了。 郑妈妈最后还是回来了,她还是没能赶得上见老太太最后一面。恸哭着倒在灵前,老泪纵横。 宜宁则跪在祖母的灵前,随着声音给祖母磕头。正堂跪着许多人,三岁的轩哥儿尚且不懂事,刚跪下就想抬起头,被嬷嬷急急地按住脑袋。 保定中许多人受过罗老太太的恩泽,听闻噩耗都来弔唁了。罗成章虽然悲痛欲绝,但还是要起身招待来客,家中的大小事先交给陈氏和罗慎远管着。 那晚一切都安顿好了,陈氏捧着茶杯,坐在罗老太太日常坐的位置上,嘆了口气说:「老太太去得匆忙,后事却没有交代。」 「我们虽是两房,但也万不可在老太太死后就分了家,让老太太寒心。」陈氏温言说,她看向宜宁,「宜宁年纪小,原是跟着老太太的,如今老太太去了,宜宁再住在正堂却也不好。我是宜宁的大伯母,也勉强帮宜宁做一回主。宜宁,你可愿意搬回鹿鸣院住?伯母再派好多丫头伺候你,好不好?」 罗宜怜坐在宜宁的下方,柔声应和说:「七妹从小便住在鹿鸣院,应该是一草一木都熟悉的,鹿鸣院又宽敞。若真要选一个住处,鹿鸣院便是最合适的。」 祖母刚刚没有了,这些人便忍不住了吗。她是不该住继续住在正堂,陈氏估计也不想让她继续住下去,但是就这么搬去鹿鸣院也不可能。她虽然芯子是个大人,但外表还是个孩子,自己住在偌大一个院子倒是宽敞了,但是如何管得住手底下这么多丫头婆子?她毕竟年纪还小。 祖母已经没有了,现在,她也该真正地振作起来了。 陈氏看向沉默的宜宁,微笑着问她:「宜宁,你愿意自个儿住一个大房子吗?你可以在里面装秋韆,还可以跟小丫头们玩捉迷藏。」陈氏循循善诱,「夏天的时候,鹿鸣堂的树会结出甜甜的橘子。」 陈氏只是微微一笑,宜宁这孩子生性不喜欢束缚,必定是喜欢一个人住的。她说:「这还要看宜宁自己的意思。」 林海如被她一握才回过神来,立刻笑了笑说:「大嫂,宜宁说的极是啊!二房的事毕竟还是二房做主的。大嫂却这么急着让宜宁从正堂搬走,还不知道大嫂打的是什么主意……」 「二弟妹,如今老太太尸骨未寒,你可莫要说一些诛心的话。」陈氏盖上茶杯,声音发寒。 陈氏还是心里生气,但是林海如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要是再干涉倒是显得她真的想图什么一样。干脆也别管了。反正老 罗宜宁跟着谁与她何干! 罗慎远带着徐妈妈进来,他给林海如、陈氏行礼,才坐下来看了大家一眼说:「祖母早有遗言交代徐妈妈,希望各位能听一听。」 她的语气不疾不徐,似乎陈述的不过是把一件小玉器送人的事而已。 罗老太太竟然偏心至此! 罗宜玉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住冷笑了:「我倒是真有个好祖母啊!」 罗宜怜则低下了头,表情淡淡地不说话。罗老太太的东西,不到罗宜宁头上也到不了她头上,她当然没有罗宜玉激动了。 罗慎远这个时候开口说话了,他淡淡地道:「大伯母不必激动,孙儿自然是有老太太的亲笔信的,只是这封信暂时在父亲那里,大伯母想看的话可以随我去取。信是确凿无疑的,管事们也都看过了,没有问题。」 罗慎远肯定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知道罗老太太把自己的东西留给了罗宜宁,所以他连夜出门,暗中就已经为罗宜宁打点好了一切。恐怕罗老太太手里的那些私产,交接都已经做好了!而她却完全不知情。 他给自己的妹妹保驾,手段一点不显露出来。到了现在已经无力回天了,才带着徐妈妈过来说老太太的遗言。但是现在说了有什么用!罗老太太的私房能少吗,林林总总的加起来小一万两总归有的! 宜宁却是一怔,祖母……把她的东西都留给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