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宁第二日起来时，罗慎远和罗怀远已经去了巡抚衙门。他们是新进的举人，要去参加鹿鸣宴。 隔壁的高家小姐，託人给她送点心？ 高娴跟她从未说过话，怎么会特意给她送点心呢。 宜宁又想了想，跟松枝说：「算了，还是别收起来了。正好捡出来我配稀饭吃。」 「这是小厨房给你做的？」罗老太太皱眉问。 罗老太太觉得这小丫头真是一点都不忌口。她可避开都来不及：「这味道我可收不了，你赶紧吃了收拾收拾。一会儿带你去高府拜见高老太太。」 罗老太太接着解释：「高老太太请我们过去做客，还请了你母亲。」 徐妈妈和雪枝听到后忍俊不禁，罗老太太看她鬼精灵的样子，没好气地说：「你也是姑娘家，怎么就不忌讳着。哪家姑娘如你这般，你看人家高小姐……」 罗老太太被她堵得没话说，揉了揉她的头哭笑不得地道：「好了，我还是最喜欢我们眉眉儿——那你快把这点心吃了，我这屋子里都全是这味儿。」 罗府的大门口却嗒嗒驶来了一辆马车。随后一个膀大腰圆的女子揭开了青布帘子，朝守门的说：「这位兄弟，烦请通传一声。真定的郑妈妈来拜见老太太。「 女子一憋，立刻开口就骂道：「你这狗仗人势的东西，我们妈妈在真定哪个不是抱着千金万金的来求她看病的——你倒好了，竟说我们是乡野村妇！」 「郑妈妈，这种狗仗人势的东西就是该骂。忍他做什么！」女子回头对着帘子里道。 那守门懒洋洋地接了名帖，仔细读了却吓得说不出话来。连忙告罪都来不及：「……老太太早吩咐过郑妈妈要回来，小的只以为是个年老的……对不住了！您快请进来！」 宜宁听到雪枝说郑妈妈回来了，她正换下那件夹衫。 宜宁早就对郑妈妈好奇了，她对小宜宁生母的一切都很好奇。只不过前两个月就派人去请郑妈妈，如今三哥中举了才到。也的确是有点迟了些。 罗老太太的神情有些平淡，指着刚来的宜宁道：「这便是宜宁了。」 宜宁只是向她点头：「郑妈妈原来是伺候母亲的，不用行礼。」 听到她稚嫩而清朗的声音，郑妈妈的神色却又有些动容：「姐儿是老太太教得好。」 郑妈妈似乎是镇定了几分。 「老太太，奴婢先为您看病吧。」郑妈妈轻轻地说，「奴婢这些年在真定的田庄里住，虽是个农妇，医术却没有放下，倒是还能拿得出手。」 「罢了，你随我到内室来。」 宜宁一个人静静地站在正堂里，似乎是怔了怔。她立刻也要跟着去内室，守在门口的丫头却拦住她，柔和地说：「七小姐，您先去坐着。老太太不让人进去。」 那丫头只是笑了笑，却没有让开。 她坐在正堂外面的椅子上，不知道里头是过了多久，也不知道里头罗老太太在跟郑妈妈说什么。 内室的槅扇终于开了，郑妈妈先走出来，罗老太太却没有出来。 她走到宜宁身前，半蹲下柔和地说：「眉姐儿可有读书了？」 郑妈妈就笑了笑：「你母亲小的时候便喜欢读书，屋子里的多宝阁上存的全是书。」 谁带大的就跟谁亲，这是没有错的话。宜宁对罗老太太便亲近极了，她明明记得宜宁小的时候，还不要罗老太太抱的。 郑妈妈却嘆了口气，半晌摸了摸她的头，柔和地道：「姐儿不要担心。」 知道常伴自己的人将不久于人世，还是最亲近最依赖的人，她如何承受得来。 郑妈妈很艰难地点头。 郑妈妈听得十分的难受：「老太太，这是不定的事。奴婢未必就说准了。」 罗老太太随即便躺在床上休息，让她先出来。 她小跑进内室里，这次丫头没有拦住她。宜宁爬上了祖母的床，趴在她身边看着她：「祖母……郑妈妈说你的病要紧吗？要不要吃什么药？」 宜宁说：「祖母儘管说就是了，宜宁肯定去做好。」 宜宁才不想要郑妈妈，她根本就不认识她。她只想要祖母。 宜宁最后勉强点了点头，罗老太太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