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从罗老太太那里回来,看到罗宜秀趴在桌上,半碗饭都没有吃下,就让婆子把她的碗筷收了。问她:「你在你七妹那里吃了什么,就吃不下饭了?」 罗宜秀看到对面的宜玉还在慢条斯理地吃饭,她是几个姐妹中年长的,长得也好看极了。尖尖的下巴,肤白如雪,柳眉细细,眉宇间却有种高傲矜持的气质。罗宜秀坐直了身子,笑着问罗宜玉:「我听说上次轩哥儿摔了碧玺之后,宜怜被二叔罚抄女训,都不能出门了。四姐,你心疼吗?」 「谁让你跟那小蹄子玩得好呢!」罗宜秀颇有些幸灾乐祸,「这下你也被她牵连了。」 陈氏看自己的两个女儿又吵,闹得她脑瓜仁疼。拍了桌子说:「行了,吵个没完。哪家的亲姐妹像你们似的。那碧玺的事以后不准再提了,免得我们跟你二叔生了墟隙。再说你们哥哥还在读书准备秋闱,要是扰了他们读书,看我不打脱你们一层皮。宜秀你也是,什么小蹄子不小蹄子的,你这话跟谁学的?哪个大家闺秀如你这般说话的!」 陈氏抬头看了看罗宜玉,这两年她这女儿的确是越长越好看,难怪那刘府同知的公子一见了宜玉的真容,就痴迷不已。再者她最近新制的几件衣衫无不好看,脸上抹的是上好的香粉,那是陈氏託人从京城买回来的,珍珠粉里加一点淡黄,要二十两银子一盒,衬得她的脸十分莹白。 宜玉起身应是。 罗宜玉推说自己吃不下了,回了房中。 罗宜玉秉了烛火过来,心里像揣了只小兔似的乱跳,接了纸条打开一读,嘴角不由得扬起微笑。「他说我这件衣裳好看……你给我拿笔来。」 罗宜玉瞥了她一眼,压着怒气说:「刘静如何配得上我,偏偏母亲她们非要定这门亲事。」她不像罗宜秀或者宜宁,她是自小被人捧大的。保定世家大族的小姐里,她的才学、样貌、气度哪个不是最好的,凭什么就非要嫁给一个府同知的儿子呢!再说程琅……罗宜玉是第一次见了就喜欢他的。 何况……他并非完全对她无意啊。 丫头还想说什么,却被罗宜玉冷冷地瞪着。 次日夏风和煦,是个凉爽的天气,下午从女先生那里下学回来,姐儿们都到罗老太太这里学女红。 「我看着这些针线就头疼。」罗宜秀很无奈地说,「母亲总是讲我不用心,但就像你一样,你一练字就犯困。我一拿起针线也想睡觉啊。」 「上次你跟我说的啊……你三哥给你的那本字帖,又难描摹,看着就晕……」 两个小丫头回头一看,才发现罗慎远程琅等人正站在后面,罗怀远正微笑着看她们,罗慎远表情淡淡的。几个姑娘纷纷站起向哥哥们问好。 宜宁看罗慎远清俊的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喜怒,她连忙辩解说:「其实三哥的字帖很好,是我没有睡好才犯困的。」 宜宁觉得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笑的。她只能回头瞪了更茫然无措的罗宜秀一眼,叫她乱说话。 他说完之后也没有多留,抬步跨进了正堂,几人估计都是来给罗老太太请安的,罗怀远与罗山远随后也进去了。罗慎远却走到宜宁身前,宜宁做出相当真诚的样子:「三哥,那些字帖我挺喜欢的,真的。都是你亲手写的,我一定好好把它们写完。」 宜宁点了点头,她说:「我认得你的字迹。」 他跨入正堂中不见了踪影,罗宜秀戳了戳她的手肘道:「你原来不是跟我说,你这三哥是庶出,卑微低贱,你不屑跟他一起玩么……怎么如今我觉得你好像……」罗宜秀想了好久才找出一个字,古怪地看着宜宁,欲言又止地说:「我怎么……怎么觉得你现在有点怕他?」 宜宁总是想起前世听到过的事情,扶持罗慎远的恩师徐阁老,因为触犯当时的首辅汪由被乱棍打死,尸体血淋淋地摆在午门,罗慎远的轿子路过的时候,甚至没有停下来看一眼。或者是他当上首辅时候,如何冷酷地发动了政改,逼得皇帝不得不逮捕杀了一千多人,其家人要么充入了奴籍,要么流放去了海南。 「三哥对我好,我自然也要好好对他。」宜宁跟她说,「你以后也尊敬他一些,他也是你三哥。」 罗宜怜才犯过错,谨慎收敛,话都少了许多。但是她姐姐罗宜玉,怎么也学得没精打采的……着程琅离去的方向,甚至看都没看手里的针,几乎就往她手指尖上戳去了。 罗宜玉啊了一声回过神,连忙把绣绷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