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瓢泼般的大雨,淹没了纵横交错的街檐巷闾。夜晚十分寂静,只剩下雨淅淅沥沥的声音。 跪坐在正堂中念佛的僧人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放下了手中的佛经,抽了三根香,供奉给了堂上金身的释迦牟尼佛像。随后起身让下人布置茶水。 屋檐的灯笼照得暖黄一片,一个高大的人影背着手走出阴影,罗慎远沉默地看着他小几上布置的棋盘,烛火照下的阴影让他的侧脸更加深邃。他低声问:「今日还是解棋局?」 罗慎远坐下来,拿了僧人所执的黑子,指尖摩挲着棋子思索片刻,略一看全局就放了子。 罗慎远淡淡道:「程二公子少年中举,他也是心智超凡。」 罗慎远只是一笑,并不说话。 罗慎远沉默了一下,他说:「道衍师兄,你不必自责。我知道自己的性子……是如何都改变不了的。」他眼中冷冰冰的,顿了顿才说,「我的确是冷酷暴戾,你教我念再多的佛经都没有用。」 听到僧人提起宜宁,罗慎远就想到那个小小的身影,趴在长案上委委屈屈地练字。 他出门在外几日,倒是真的有些想念那个小小的孩子了。她时常跟在他身后,迈着小短腿努力跟着,小心翼翼努力地讨好他,又生怕自己做得明显了,叫他看出来了。 「她……还太小了。」罗慎远说,语气也轻柔了一些,「虽然顽皮,倒也可爱。」 罗慎远接过姜汤,看着碗底淡黄的姜丝,一饮而尽。 道衍闭上了眼嘆息了一声,师父,也不知道你这般是对是错。 罗家里,外头是泼天的大雨,乔姨娘披着衣靠在迎枕上,却睡都睡不着。 罗成章刚才在她这里,指责她说「你教养孩子不善,竟叫这么小的孩子会撒谎。我以前实在是看错了你!还差点叫他冤枉了他嫡姐,今日倒是让宜宁受了委屈。」 罗成章想到宜宁躲避他抱的动作,心里还是一阵难受。继而又道:「不论如何,母亲已经说了,等轩哥儿再大些,便不能让你养着了。日后自然会选了合适的人来教导他。」 「轩哥儿年纪是小,但是宜怜却是已经大了。」罗成章沉声说,「那串碧玺是大嫂早年的陪嫁,十分珍贵,幸好大嫂也没有追究。只是宜怜怎能轻易给轩哥儿玩?」 罗成章想起往日罗老太太也的确是如此,好东西先将就着宜宁,别的孙女都要差一些。又想起罗宜怜自幼就身体孱弱,在罗老太太和他面前也是乖巧守礼的。就先缓了一口气。 罗成章的语气一转,又坚决道:「但是轩哥儿的事着实让我惊讶。日后若是再有这种事,我是不会轻饶的。」 罗成章走之后,罗宜怜被丫头叫到乔姨娘这里,看到母亲望着大雨发怔,有些忧心道:「母亲,你也不要难受了,都是女儿不好。」 宜怜声音稍低:「您不是担心……父亲吗?其实父亲便是这个性子,想起来的时候冷落您两天。不日还是觉得您更好,也会回来的。」 「但您不是说,太太大字不识,父亲不会让她养着弟弟吗?」 罗宜怜也是有些委屈:「祖母从来都偏心,若是论别的,她罗宜宁哪点如我?」 罗宜怜点点头,坐下来为乔姨娘揉肩膀。有人会给你找来这些。姐儿啊,你可要记住。你弟弟年纪还小,但若是日后长大了,咱们这靠山就是谁也夺不走的。罗宜宁就算有老太太撑腰,又能撑几年?她那嫁出去的长姐毕竟是外家的人了,管不了罗家的事。她又没有胞弟,迟早是不行的。」 乔姨娘这才放鬆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