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宁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自从她二十多年前死了之后,便是再怎么悲伤愤怒都哭不出来。也许小宜宁也委屈,也许她也委屈。现在居然怎么都止不住眼泪。 这个是她将要託付终身的人。 林海如不停地拍着她的背,屋子里静悄悄的,雪枝轻手轻脚地端了一碗梨子甜水来。 罗老太太心疼地来抱她,低声说:「眉眉儿,祖母知道你委屈。可不要再哭了。」 乌龟在她的掌心里缩成一隻壳,只有一隻尾巴尖缩在外面。被雪枝戳了戳屁股,才不情不愿地探出一个尖尖的小脑袋。 罗成章走到门外,听到孩子稚嫩的笑声,屋子里笑语喧嗔的,似乎很热闹。 罗老太太听说他来了却冷下一张脸,让罗成章在正堂等着她。她扶着徐妈妈的手慢慢走出去,坐在太师椅上悠悠问道。「这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罗老太太脸色稍稍好看了些,指了指椅子,让罗成章坐到她对面:「轩哥儿年幼,我也不是真的要你跟小孩计较。只是轩哥儿由乔姨娘养着,我还是觉得不妥。倒不如让轩哥儿记到海如名下。海如是正室,也没有孩子,正好可以养育轩哥儿。」 罗老太太一想,林海如这个脾性倒还真是不好改。当初她选了林海如进门,也是看重她为人善良,没有什么心机。但是转念一想,这些何尝不是林海如的缺点呢。 罗成章心想也只能如此,想到乔姨娘临走时拉着他的衣袖苦苦哀求,轩哥儿又哭得可怜。要让他们母子分离,的确是太强人所难了一些。只不过轩哥儿可不能再让乔姨娘一昧纵容的养着了。 罗老太太冷冷地说:「宜宁才七岁。昨晚她还跟我说过,以后再也不会淘气了,你却这般冤枉她。你说呢?」 罗老太太看了看身旁的丫头,丫头把东西接过去走进了内室。 罗成章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这个丫头竟然还记仇。 罗老太太让徐妈妈送罗成章离开,她看着自己的二儿子走远的背影,心里却默默下了一个决定。 不能让她受了欺负。 不知道她这么做是不是对的…… 夜晚冷风乍起,胡同尽头的宅子,屋檐下挂了两个红纸灯笼,照出一片红色暖光。 马车驶出了宅子,正要越过胡同口,突然眼看着前面出现了一个人影,车伕吓得吁了一声勒住了缰绳。「前面那是谁?半夜三更的,你也不怕吓着人么!」 车内一阵寂静,然后有人伸手挑开了车帘。 罗慎远看到他站在面前,嘴角露出一丝罕见的微笑:「程二公子实在是无事做,半夜起来可以读书。跟着罗某做什么?况且罗某要去哪里与你何干?」 「怀远要是知道他弟弟是这么个人,肯定是要大惊失色的。」程琅微笑着说,「你知不知道他平时怎么说你的?」 「我想罗三公子应该不用问。」程琅语气很轻,「这些你不是都知道吗?」 程琅发现他的目光几乎是有重量的,有种淡淡的逼迫感。但是罗慎远依旧平静:「程二公子想必是误会了,我一个不受宠的庶子,能知道什么呢。」他看了看天色,继续说,「起这么大的风,想必一会儿该下雨了。我还有事,就不奉陪程二公子了。」 程琅也不过是对这个罗三公子好奇而已,发现他经常半夜不见之后,程琅才摸到了线索,想截住罗慎远。只不过对于罗慎远究竟是去干什么了,他是不知道的。 有水滴打在脸上,程琅抬起摺扇遮雨。看了看黧黑的天空,果然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