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男人笑着说。 时玄没答这句，只顾注视身旁已经开始打捞的方知雨。生怕她跌落，把她抱一旁，说： 男人就地做工具，然后像个大孩子般捞起蝌蚪来。有热闹可看，方知雨兴奋地去给妈妈们汇报，把她们也拉到水沟旁。王乐云却忧心，说不要这样。蝌蚪不在水里会死的，它们还没找到爸爸。 看着在地面上立刻僵死的幼虫，方知雨才理解了表姐的话，瞬间变卦说不要了，快把它们放回去。男人却觉得她着急的样子可爱，继续逗她玩。 方丽春见状叫停，直接蹲下，用手就着泥污，将方知雨面前的蝌蚪全部捧回沟渠。 后来她走不动路，时玄把她驮肩背上。抱着爸爸的头，她抒发感慨： “是呀，”时玄附和女儿，“毕竟，她可是爸爸看中的女人。” 那个时候，男人朗声回答她： “我很爱她”，这话方知雨一直记得。但在窗帘后的那日，她又忆起往事，脑中浮现的却是活物被姨妈划破肚肠。 “现在知道了吧，是你欠我的。”推着她走出门幢，王乐云跟她说，“我一直什么都没有讲，还一直让着你。就是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说了，小姨会难过。我们只是不想失去小姨！” 走到姨妈家楼下，方知雨都还在叨念：“你很爱她，你很爱她，你明明说你很爱她……” 当命运来临，她怒红双眼，捡起花圃旁的石头朝窗户狠狠砸去。 方知雨哭着捡起石头，朝着人影再次砸去。 那一天，有人等在河岸。她却没有去，整个人都像被掏空了心。直到手机再次响起。是方丽春打来，问她在哪。她才回魂般抬头试着辨认周遭，答出地点。 后来知道，事情根本无需她讲。因为那时候，方丽春早得到时玄的死讯—— 她说方丽春，你相信我，妹夫的死跟我没关系，不是我杀的！警察会来调查吗？到时怎么办？ 对在床上昏死过去的男人，方丽静吓得瘫软。之后用上家里各种急救药物，却都没效果，才打了120。赶在救护车来前帮男人套上衣裤，但还没到医院，他就断了气。 方知雨起身找安眠药。 在猫的注视下，方知雨最终服下一半，之后躺回床上，等待药效。 何风曾说，心理病的种子，往往是幼年经过的某个创伤性事件。对方知雨而言，时玄的死就是种子。这腐坏的种子所生出的藤蔓，折磨了她很多年，令她恐惧欲望，还总忍不住去想—— 表象指向不同的可能，然而无论真实是什么，她都无法面对。黑白对错，爱恨因果，在这件事上全都失去边界、塌向一处，凝出成沉重的十字架，让她在那扇破碎的窗下深陷混沌。 在青山秀水中，关于过去的碎片全模糊，仿佛那天她不曾扔出石头，不曾去过姨妈家，不曾为了一句道歉非要表姐跟她有说法，不曾跟谁有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