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是一根沉底朽木,要到与何风相识,才被捞起慢慢风干。伤口不疼了,但留下的瘢痕始终在,让她害怕面对真实的自己,也不敢主动走向他人—— 吉霄看着手中的盒子。 那时当销售,陪客户喝酒到夜深。晚上摸黑回家,遇上还在放假的中学生没睡觉,过来照顾她。 吉霄吐完,缓一阵才说:“辞什么职啊……你知不知道这个多赚钱?” 吉霄被关切,又在醉中,言语难免失分寸:“这有什么,”她说,“倒是你,多大了还这么爱哭?搞得就像我是你亲姐。” 或许是觉得她反正醉了,醒来就会忘,跟她掏心掏肺:“以后不许你再这么说,我们可在一个户口本上!而且你跟我有血缘关系,这改变不了!你还带着我长大……你不是我亲姐谁是?” 青春期的少年还在独自忧郁,吉霄却笑出声。“行,我命好,有个心地善良的亲弟弟,还不需要我养。” 话都到这,跟她透底:“其实,妈知道你抽烟。” “不是我!”吉然说,“是她鼻子尖,你知道的!” “她当然很担心了!念叨现在做销售怎么回事,压力这么大,她们以前可不像这样。又说这是工作所迫,不像喝可乐,还能直接念你。她就是这样,对你总担心,又总在琢磨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 所以第一份工作也由此开始。辞职吗?或许吧。但现在还不到火候。 后来进烟雨也是。西部区拿下重要项目去庆祝,第二摊在ktv。有人碰巧点了一首老歌。她跟人唱着唱着,掉了眼泪。 小宅见有机可乘,问她初恋现在人在哪?她答在宁城。又跟她打探名字。她当然不会讲。 听小姑娘点起百家姓,她想,点不到的。那人的姓很少见。 “跟你一个姓,行了吧?” 其实,在她看来,跟方知雨共度的那些曾经所覆盖的远不止苦楚,还有美好。所以每每谈起旧人旧事,她都很想跟对方叙旧。 吉霄看着眼前的旧物,心想恐怕还要吉然帮她继续看管,背着方知雨。可是要背到何时?三十年?五十年?还是更久? 吉小红进来,见她端着月饼盒,一下笑开。 “都行啊。吃个饭,或者去哪玩。” 见吉霄又闷声,吉小红拍她一掌:“你到底怎么回事,这事情问你多久了,回回都装哑巴!你跟小雨不是都和好了吗?” “走?”吉小红还问,“走去哪?回安徽?” 吉小红震愕。寂静之后,独自喃喃了好久,依然很难接受现实。 “……遗体捐献了。” 又听说小雨现在改了姓,也没去留学,甚至连大学都没上。之前一直在老家照顾妈妈。至于爸爸,早病逝了。吉小红听得落泪喟叹:“这些年,她都怎么过的?她还那么小……” 接下来的事,吉霄想象过很多次。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为什么跟吉小红谈起。应该会做很多准备,而不是像此刻,只是一时衝动,突然很希望妈妈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