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老师办公室怎么走?” 然而没溜出几步,又红着耳朵踅回。 本以为自己问得太过含糊,没想到小女孩竟精准地回答她:“车尔尼。”好像很清楚她问哪首。 那么标准的普通话,她却只听懂一个字。 “你给老师送了那么久面,怎么到现在还不记得办公室的位置?” 在羞恼中一口气上二楼。到走廊尽头把面送给孔老师,收好了钱才缓过来跟孔老师问:“钢琴班今天也上课了?” “车尔尼吧?”孔老师回答她。 还想继续问,就见孔老师笑得一脸温柔:“怎么啦小弟,”女人问她,“开始对钢琴感兴趣啦?” “不过你怎么又跟人打架?”见她不吭声,孔老师念她,“别总跟附近那班阿飞混,现在你阿爷一个人养你,本来就不容易。”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愧怍到不敢下楼。 谎言这种东西,根本站不住脚。 吉霄放空地看着少年宫门口,直到一个戴遮阳帽、骑崭新脚踏车的女人出现。女人看上去跟吉小红一般年纪,穿亮色长裙。明明那么远,吉霄却确定对方是在笑着的。适才还懊丧的小女孩见到女人顷刻欣然如小雀,开开心心上车坐后座。 无论如何,自那日搭上话后,但凡在少年宫再偶遇这女孩,吉霄总会跟她打招呼,而且每次都特别无聊地问别人同一个问题: “弹了。”女孩也总是回答她。 但她就是想问。 吉霄走出孔老师办公室,然后原路返回。 今天,她穿墨绿色连衣裙。 从宽敞明亮的少年宫,骑过香樟路,再到临江路…… 吉霄走进脏兮兮的小面馆。 如果不是因为父亲,她会不会现在也在少年宫上课?毕竟阿奶总是跟她说,在她出生前家里也辉煌过。阿爷手艺过硬,面馆开出几家,她们住的也不是这里,而是干净整洁的新村小区。日子最好的辰光,阿爷带全家人去这附近最有名的大饭店。那里藏有名家的国画、诗人的墨宝以及精致的木雕,哪些领袖、名人都曾光顾过,站在顶楼就能俯瞰整个老区…… 在大儿子带来的无尽蚀耗中,吉祥面馆一间一间关。别说去大饭店,就连普通生活都变得难以维系。房子也变卖,最终挤到这附近最落魄地段,勉强撑半个门面。 自那日起,吉霄的人生便和这间逼仄的小店正式绑定。 前两日,阿爷接到一个电话:吉小红在电话里说她已决心离婚,以后会搬回老区,带着儿子。 下午吉霄在店里写作业,一个客人也无。然后做晚餐准备。餐点到来,面馆开始散发香气,也终于有了些许活力。进店的食客三三两两,带来进食声,擤涕声,咳嗽声。除了留下钱,还留下食物残渣,纸团,脏碗,以及各种不明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