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的光被雨水漫漶,把女人的侧影浸得模糊。烟雾在她指尖腾升,还未飘向夜空就被风雨打散。 就算只是梦,也很好。 镜头是不会骗人的,镜头很忠实。镜头会记录下吉霄的每个片刻,截为永恆,以此抵消所有忽然降临的无常。 方知雨想,或许她可以拍一组空镜。拍今晚的夜雨,模糊的街灯,积水中这座城市的倒影……再把烟丝燃烧的细微声响录进画面。 和飘落的冬雪。 有些人你一旦记住,就很难忘记。交汇的时日哪怕很短暂,也会牵连着你一辈子坐在电影院,反覆回看那些跟她有关的画面。带着遗憾和怀念。 她有时很讨厌这个真实的世界,所以才想躲进雨水与灯光反射出的虚拟里,躲进电影。总想逃避,才会把一个真实的人美化成这晚的雨,好像她就是云雾的出口、问题的答案。或许该揭开这个人的假面让自己毁了妄想才好,又怕连同她的瑕疵与怪癖也一并迷恋。 抽烟的人因为这阵充斥视野的白光回过神,逆着光转向她。 因为是电影,所以吉霄也只是看向镜头,不是看向她。这么想着,她便未舍得移开自己的目光。 这声息很好,帮她藏住心中的嘈杂。 “应该在你家附近了,但不知道你具体住哪,”跟她解释,“看你睡得很香,我就想抽完这支烟再叫你。” “不介意。” “就从前面那个路口进去,开到底。” “不太清楚……”方知雨答,“不过下面好像是卖吃的。” “不知道。” 不清不楚的人此刻不看她了,而是看着前窗遍布的雨。“今年会风调雨顺。”她说。 “因为今天惊蛰,”方知雨告诉她,“惊蛰下雨是好兆头,会有好收成。” 方知雨点点头,说有些茶区还会在惊蛰这天喊山祭茶。但她家乡没这个习俗: 吉霄一边听,一边想象人们承应天时、走向云雾的样子。然后她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眼前这个女人确实属于那里。 心中波动,便问方知雨:“你有多久没回老家了?” 吉霄想起方知雨说来宁城已有两年,那就是来了之后就没回去过? “不想。” 她的“不想”,或许是真的。真不愧是—— 对此,方知雨没有反驳。 可是,那个冬夜。 “这么无欲无求,却跑来管我跳不跳楼……跟骗人的一样。” “为什么又提跳楼?” 见她那样,方知雨果然又着急起来:“为别人跳楼很傻,你知道吗?是你说的,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比你自己更珍贵!” “现世报来得真快。”女人说着发动汽车,“另外,还要我重申多少次,我不是跳楼,是喝醉酒不小心坠……” 吉霄一边笑,一边开车。 “……怎么可能。” 吉霄听完,改口:“蓝猫,蓝猫小姐,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