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书院静得不像话。 盯着木质的床顶,手掌下是光滑的绸缎面料,她开始真切地意识到这个新世界与她之间的割裂感。 一一复盘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月商终于有了点睡意。 春山学院由朝廷开设,管理也甚是严格。 谋士下马与将士首领交涉,道:“公子与宋夫子有要事相商,时间匆忙,便忘了去领通行证,还请谅解。” 春山学院建在山上,占地极大。名义上是男子学校,其实不过是为了培养出合格世家主君,延续世家荣华。所以周如辜不得不感叹周月商背后之人的智谋,谁能想到,一位尊贵的皇女殿下,竟然伪装成男子进到入春山学院? 很快便到了学院大门,是宋息季亲自迎接周如辜,明明是半夜,他身后还是跟了几位同在学院任教的夫子。 “有劳宋夫子了。”少年朝他道谢。 早些年,宋息季在大雍可谓风头无两,是多少女子的梦中情人,多少世家属意的未来主君,但他却忤逆家族,还妄想入朝为官,宋家怕触怒到皇威才不得已将他遣送来此,算是放弃了他。 如今他借了这宋息季的名义进来,也该懂知恩图报,让人早早去歇息。但周如辜是个天生的坏种,他偏拉着人问这问那,诸如“学生几人”“课程有哪些”等无聊问题。 等安顿好之后已经寅时了,周如辜将人都遣散,也歇下了。 “是谁啊这么大来头?”她好奇道。 等她走到门口,察觉到平日安静的课堂更加鸦雀无声了,称得上死寂。不仅如此,堂下还多了一张桌案,好巧不巧,在她的桌子旁边。 月商吓得顿住了脚步,为什么她觉得那个人有点眼熟?一个名字迅速在她脑海里闪过,快得她没抓住。 身体的反应告诉她,那可能不是熟人,是仇人。 少年讶异地挑眉,而后友善地对她笑了一下。 “姐姐”二字唤起了脑海中残留记忆。 月商只能扮演好原主,问他:“你如何找到我的?” “啊这、这样……”月商强撑着不怯场,其实她内心害怕得想立马逃离。就在他们对视这几秒里,她想起了所有关于这个堂弟的事。 表面装得亲密,背地里做过的坏事却不计其数。 房渝逢此时走进来,向众人传达:“宋夫子身体不适,今日的理论课便停了,各位同窗需移步珍阁,由张夫子授课。” 其他人三三两两结伴同行,而月商想要去找唯一打过交道的房渝逢,今天他哥告假,听说感染了风寒,连夜回家看大夫去了,所以他今天也是一个人。 房渝逢下意识退开一步,看样子拒绝了她的接近,但还是颔首低眉地回话:“嗯,尚可。” 周如辜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不近不远地跟在他们后面。 那,他真正的堂姐呢? 月商边走着边把手放在肆意生长的沿路草植上,嫩绿的叶尖一略而过,划过掌心的痒意让她心情轻松了不少。 这时两人已经拉开了几步的距离,月商浑然不觉,高高瘦瘦的少年迈步到了她的身侧,暗色的阴影把她完全笼罩。 月商差点站不住摔到草丛里,还好稳住了,忍不住瞪他:“不喜欢不喜欢!” 少年的面貌实在漂亮,眼型偏狭长,但眨眼看人时眼波流转,薄唇微勾,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妩媚。 月商被自己的联想逗笑了。 周如辜霎时失语,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棉花里还冒出刺扎了他一下。 月商加快脚步又走到房渝逢身边,这下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不敢走神了。 不是她有多害怕,是原主的情绪在作怪。 张夫子身形不高,神色也慈祥,笑道:“各位公子,随我上楼吧。” 月商逛了一圈,即便她不懂这些,也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是不可估量的。光是被随意摆放在角落的金簪,其上工艺繁复的精细程度就足以令人叹为观止。 月商听到还有功课瞬间连欣赏珠宝的心情都没了,感觉又回到了上司分配任务的时候。 她骂骂咧咧地去挑选珍宝,看上了一个镂空的瓷器,她刚想直接搬走,无奈一只手制住了她。 你说让你就让?月商果断放手:“好。” 月商不想惹事端,主要是这个瓷器太重了,自己搬回去够呛。 “和田羊脂白玉,工艺尚可。姐姐,你喜欢这种吗?”周如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瞥见她手中的簪子,好奇地问道。 “别叫姐姐了,”月商想了想,说:“叫哥哥。” 不然呢大哥?我在躲追杀诶!月商知道管不了他,懒得应付,转身就朝着房渝逢的方向走去。 身边还不停有虫子凑上来,让他更加烦躁。他终于看向一旁的人,身高的优势让他的视线带了点蔑视人的意味:“你说你叫什么?” 三品侍郎的官职并不低,但这人野心太大,妄想攀龙附凤,又怎知不会狠狠地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