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阑人散,张泽仁引了客人,走到厢外一只弧形的大露台去,与他们说着最后的道别的话。 按照惯例,依旧是人手一份“辛苦费”,筵席将尽时,由廖经理分发。他围着那只花梨木圆桌,走上整整一圈,微微佝着腰,将烫金装裱的红包,满脸堆笑地递过去,小心翼翼地放置在洁白的餐具旁,眼巴巴地等着,直到人家伸手接过,把它们窸窸窣窣地揣兜里,才肯放心地倾过身子,再去打点下一个。 好吃好喝一番,有酒有肉还有钱,临走的时候,那些主任的面上,俱是一副油红发亮的神情,脸上笑意蔓生,似乎对于自己被叫来做了陪客一事,丝毫不显半点在意,心满意足地踏了出去,勾肩搭背、三两成群,在酒精的作用下,各个原形毕露,更有甚者,还没走两步路,就步履踉跄,跌跌撞撞地跑去盥洗室,一阵翻江倒海,把胃里的内容物,统统翻了出来,倒得干干净净。楍妏后續鱂茬120102120102se8c120212哽薪 綪箌120102120102se8c120212繼xμ閲du 可能,需要归功于那匹马,或者,归功于那函信……当然,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他正在心中腹诽,没成想,自己所诽谤的两名对象,却在此时姗姗地折返回来,裹着春夜的凉气,一前一后,纷纷回到包厢,道别一声,收拾东西,便准备真正告辞。 肖应明笑意盈盈的,一张清癯的脸上,泛着微微的红色,从椅背上勾起风衣外套,拎起颇有些学生气的黑色双肩包,将自己重新拾掇得板板正正。 “……能被师兄选中,倒也是造化。” 张泽仁秉持东道之谊,将人送至厢外,十分怅然地微微一叹,发出一声不知真假的感慨。 肖应明会意地一笑,生受了这番夸赞,不再多言。 鲜黄的灯光,柔柔地撒下来,像一层透明的纱幔,笼罩在每个人的身上。 郁昌仍然坐在下位,左手是医学部经理,右手是刘青云,面皮滚烫滚烫,泛着青的眼白上,爬着一道道粉红的血丝。 窗外夜景灯火通明,张泽仁不紧不慢落座,摩挲着手中一盅续了热水的净白瓷杯,在袅袅升起的白雾中,扭过头去,闲闲适适地,往外面华灯初上的景象,出神地望了一会儿。 室内一时鸦雀无声。 好在对方的心思,并非这般歹恶,也没有领导折磨员工的恶趣味,故意把人留下来,加一些无谓的班。 “辛苦大家了。” 那张白皙的面皮上,带着一种淡淡的和蔼,以及隐隐的笑意——仿佛在冰天雪地里,窥见自己支起的竹筛之下,已经引来了探头探脑的鸟雀,贪食地伸着脖子,正要啄食洒下的秕谷。 不到半分钟,几人的手机,都纷纷地震动起来。 他眯着半醉的眼睛,往上面随意地一觑,灌下去的那些酒,立刻就被刺激得醒了大半—— 旁边的刘青云显然跟他一样,一双眼瞪得铜铃般大,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惶恐地抬起头,盯着一桌之隔的张泽仁,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神情竟有些不安。 张泽仁迎着下面各异的目光,不躲不避,笑了一笑。 他往郁昌这边,最后看了两眼,风度翩翩地,冲他们颔一颔首,又道: 郁昌的车还没修好,这段时间,郁燕在放学之后,只能和对方一起,搭乘计程车回家。刚从校门出来,还没走近哥哥的身边,就闻到了一股不浅的酒味,就连遇到的司机师傅,都在开车的时候一心二用,忧虑得频频回头张望,连声叮嘱,让乘客看着点,生怕后座的这个醉鬼,什么时候就稀里哗啦地吐了一身。 她原本想撑着对方的手臂,把哥哥架上楼,当他的人肉拐杖,没想到郁昌却清醒得很,周身一股熏人的酒味,还能如履平地,根本用不着人搀扶。 郁燕不由皱眉,忍不住开口,语气有点埋怨,“这段时间,你明明很少喝成这样了——又是什么应酬啊,那些人还是医生呢,也不怕肝硬化。” 他一惯是走在前面的,恰恰比她高出几阶,正准备掏出钥匙开门,此时回过头,居高临下地俯视过来,竟显现出一丝罕见的、慑人的神情。 郁昌不知想到了什么,兀自地冷笑一声,声音橐橐地荡在楼道里,和砖石水泥碰撞在一起,又硬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