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痘挫男听到要打110,明显慌了,急赤白脸地梗着脖子,像只公鸭一样嘶哑地高声叫起来。 “报警?一点儿破事就要喊警察,陈姐生日请了你这个扫把星,还真是晦气——” 白净的男生皱着眉,在心里无声地骂了一句蠢货,压着一肚子暗火,虽然有些不耐烦,转头面对郁燕,还是换上了一张笑脸: “凌哥!你跟这娘们好声好气干什么,你看看,你看看她下手多狠!我就说了几句话,一点玩笑开不起,啪啪两巴掌过来,我脸都肿成这样了!等会儿还怎么见人啊!” 郁燕用力地捂着右手臂,背脊挺得笔直,仿佛断臂的杨过。 “这烂货是你兄弟?果然蛇鼠一窝。照他说的那样,自己无辜至极,怎么还会害怕我报警?警察一调监控,真相不就大白了?” “倒是你,刚刚还知道这叫强抢民女,心里也明白他做了什么吧?挺会给朋友找理由,喝点酒很不得了吗,打着醉鬼的幌子吓唬谁呢?你兄弟现在不也醉着吗,怎么不扑上来猥亵你?” 他噗嗤一声,也懒得装相了,抛去先前故作的、虚假的沉痛,很不把自己的兄弟当回事似的,连说话的声调,都一时变得明朗起来: ——说着,顺便一把捂住张开臭嘴,就要发表高论的罗子豪的脸。 罪魁祸首一缩脑袋,视线不自觉往上一瞥,想到要是真引来了警察,把小寿星的生日宴会变成了今日说法,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张天凌被盯得一阵恶心,如芒在背,浑身起鸡皮疙瘩,暗暗后悔自己交友不慎,被拖进浑水,还得负责擦屁股。 “这事确实是罗子豪犯贱在先,没什么好说的,我肯定会让他赔偿。” “但是,”他又晃了晃郁燕的手机,白如霜雪的面皮上,罕见地显露出一点儿诚恳的示弱:“真的别报警,好吗?” 郁燕看着自己的手机被晃来晃去,怒火噌噌往外冒,难以自制地冷笑一声,却不动手抢——她不愿被对方像逗猫一样,在抢夺的过程中,因为身高差距,而受到侮辱性的戏弄。 先前罗子豪刮来的眼风,把张天凌恶心得够呛,差点没吐出来。可是现在,明明对面的女孩,只是像看垃圾一样,投来淡淡的、蔑视的一瞥,竟让他脊骨一麻,呼吸都急促了一瞬。 “那要看你接下来能编出什么像样的理由了。”郁燕冷嗤。 张天凌到底还是把手机递给了她,话锋一转,突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虽然没有冒犯的意思——但你大概不是陈家的亲戚或者朋友吧。” “好吧,我都说了不是这个意思……” “大厅里的宾客之所以会那么多,是因为陈家爸妈,呃,有点迷信。他们宝贝自己的独生女,像爱护眼珠子似的,想在她出国前的最后一个生日宴上,攒点人气,为她积福。” 张天凌神色一僵,想到什么,又剜了身后正不知所措的猪头男一眼,实在没办法似的,深深地看过来,恳请郁燕高抬贵手。 “你可能不知道,陈姐的家境,就算在我们这批人里,也是最上面的那一撮。她爸妈不高兴,罗子豪固然要被拉出来第一个开刀,但是带你来的人,肯定也得受到牵连——也许你不畏权贵,但这个报警电话,最好还是慎重一点。” 她并不像对方口中说的那样不畏权贵,不过,如果祸不及家人朋友,拼上一口气也不是不行;但涉及到谭月,就另当别论了。 谭月跟陈家也只是远亲,若怪罪下来,那点情分,在女儿生日宴被完全搞砸而引起的滔天怒火面前,可能也算不得什么。 然而哭是绝对不可能的,郁燕死也 她倔强地高高仰起头,像女王一样睥睨着对方,仿佛同意的并不是耻辱的退让条约,而是一场全面的胜仗。 张天凌盯着眼前的女孩,像在喧嚣的、世俗的城市里,卑劣地窥见了一只骄傲而疲惫的小天鹅。 ——先是短暂地,停了那么一秒,然后像野马一样,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重,血液疯狂地泵动着,直到大脑完全充血,升起一股崭新又复杂的、无比美妙的兴奋。 他看到对方死死捂着手臂,那里大概被罗子豪这个畜生捏紫了,一定疼得很难受。 啊……真是人渣,欺负了女孩子,还威胁她不让报警。 郁燕吞下喉咙里仇恨的肿块,警惕地望着对面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突然莫名其妙笑起来的男生。 他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一双眼里异彩涟涟,几乎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完全不符合当下场景的快乐。 待到郁燕仿佛被压抑到极限的、即将爆发的火山一般,浑身耻辱地颤抖起来,张天凌才咳了一声,憋住那些不合时宜的心思。 他揪起一身酒气、早已听傻了的罗子豪的衣领,像提死鸭子似的晃了晃,并嫌弃地啧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