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半,地铁叁号线仍处于早高峰的末尾。 近日天气有所回暖,温度升高,湿气又大,紧闭的车厢像个蒸笼,形形色色、五花八门的人味儿,亲密纠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激发出一股浑浊又黏厚的臭,绕梁不绝、盘亘不休,凶暴地叩开每只敏感的鼻端。 “我好后悔……”捯しián載渞蕟蛧站閱du卟迷路:12021324483218120095120061c2448499 “他先送我爸妈了,临时赶不回来,忍忍吧,再过半小时就没人了。”谭月前几天感冒初愈,还留有后遗症,嗅觉减弱不少,浑然不觉苦楚,甚至还有闲心取笑:“你今天穿的是从哪个衣柜翻出来的古董啊,咱们要参加生日宴,又不是去银行面试。” 胡珊娜欲哭无泪,扯了扯已经被压出褶的白衬衫,觉得激动了一整夜、认真准备的自己,在态度十分无所谓的叁人的对比下,简直蠢到冒泡。 至于郁燕…… ——仿佛此次行程,并非前往什么高级会所,而是要被发配到西伯利亚似的。 乃至于,在约定地点,见到她的第一眼,这叁位藏不住心事的女高中生,竟不约而同地伸着脖子,往好友身后看了一眼,害怕发现某位熟悉的背后灵。 她与寻常无异地,与朋友们聊着有趣而没有营养的话题,神色轻松而灵动,仿佛这种远距离的出行,对自己毫无困难,是一件和吃饭喝水一样,无比自然的事罢了。 地铁里人挤人,郁燕背对着人群,都能感受到一股令她发疯的挤压的肉感,如同附骨之疽般挥之不去。一会儿,被谁的胳膊,往肩头上不轻不重地撞一下;一会儿,又有人后退几步,不慎踩到自己的脚跟。 以前和朋友出来的那几次,她几乎很少坐公交地铁,只是徒步在市中心,以及离家近的那几条商店街,来来回回地逛。 有了车之后,这位什么事都要插一脚的哥哥,就变成了郁燕的专属司机。 郁燕在他怀里,抬起头,往上看的时候,往往会发觉一张烦闷而憋屈的面孔——时不时,便得压抑着冲人龇牙的冲动,横扫出一片空地似的。 因此,她的潜意识中,其实对乘坐公共交通工具的印象,并不算太好。要求上学时自己坐车,也只是无奈的抉择,事实上,谁都更喜欢清静。 她不得不承认,那些被哥哥挡掉的绝大多数的肉体冲击,如今全部施加己身,犹如擀面一般、持续不断的多方位碾压,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怪不得,哥哥的表情,总带着些许狰狞的痛苦:要尽力地拢住妹妹,也意味着放弃对自我的保护,将防御全权交出,被迫成为路人每一次无意的拳脚之下的憋屈沙包。 反正,这次去仕豪,只是走个过场,既然目的达到了,要不……就早点回去算了。 几分钟的时间,所思所想百转千回,与前段时间的决定,竟又迥乎不同了。 如果局势变得明朗有利,在无法威胁自己的情况下,郁昌又罕见地,表现出一点顺服而听话的样子,显得伤心孱弱,她便会心慈手软,犹豫起来,像个优柔寡断的将领。 到了后半程,原本堵得水泄不通的地铁,终于在驶过市中心后,陆陆续续下去了一大半的人。离目标站点,还剩最后一刻钟时,乘客更加稀少,叁叁俩俩,远远隔着,空间宽阔起来,空气也变得清新许多。 毕竟不是真的觐见公主王子,她们作为客人,没必要过于着相,作出一副毕恭毕敬的神态,活像奴隶见到了主子。大家谁都不认识谁,何必自找麻烦。 无它,人太多,暖气开得太足,虽然环境差别一个天一个地,但此时的景象,竟诡异地,让这几个女孩想起地铁上的摩肩接踵来。” “不过放心,她最核心的小圈子,那些显贵的同学朋友都在里间,我们在外面随便看看得了,也遇不到什么事。” “行吧行吧,到时候电话联系,我先去找我爸妈了。”谭月笑着冲其他人挥了挥手,方才急匆匆地离开。 她热得浑身发了一层薄薄的汗,也懒得到处乱跑,干脆脱掉风衣,找个地方,坐了下来,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安静地摆弄着手机。 郁燕在心里鄙视了一番自己的小市民心态,就心安理得地不再动弹了。 她作为混子之一,已经算得上乖巧而安静,一门心思地盯着手机,预防郁昌冷不丁的查岗电话。 这样想着,虽然不太愿意走远,郁燕也不得不站起身,准备离开喧嚣的大厅,寻找一个更为安静的地方,与哥哥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