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菜肴的选择上,郁昌和妹妹的口味偏好并不相同,一个爱吃咸,一个更爱吃甜。 如果说,两人都恰逢休息,还能匀出点时间来,不至于顾此失彼,那么轮到明天要上学上班的忙碌日子,就只好一切从简。 自然,这个决定,并不是郁昌所做,而要归功于他那突然转了性子的小妹妹。 而出奇地,对方话语中的阻挠力度,竟然减弱了不少,几乎是半推半就,破天荒地把这份活计交给了手生的妹妹。 晚上九点半,家里仍然灯火通明,两人在厨房忙活得热火朝天。 郁燕扯了一下被迫系上的过紧的围裙,擦干手上的水,暗暗调整眉毛倾斜的角度,蹙成一对写满担忧的八字,恰到好处地,露出十分得当的关切:“可是,我只想让哥哥多睡一会儿……你都有黑眼圈了。” 郁昌虽然还在嘴硬,但很明显,压不住开心的情绪,眼梢都不由自主地翘了几分,抿着唇,显出两个浅浅的酒涡。 直到五十分钟后,这份郁燕兑现的第一次承诺,才在手忙脚乱的生疏之中画上了句号。 毕竟,在家务一事上,郁燕确实比较生疏。 只要是人,都有惰性,再加上勤劳的哥哥一直以来对一切大包大揽的习惯,她除了在性发育后,本能地夺过了贴身衣物的清洗权以外,几乎没怎么在其他地方打过下手。 ——因为,在家庭劳动上,郁燕被完全架空了。 想要维持日常生活的运转,家务和工作的重要程度,完全可以等量齐观,甚至,对一些人来说,将清洁、烹饪等拿手技能,贩卖给无暇打理家庭的雇主,所获得的的金钱,要远远超过许多普通职业的报酬。 在此前,她并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地,指摘哥哥“自发的付出”。毕竟,社会上的普遍观点,会把这种勤劳,作为牺牲的美德而大肆宣传。 当她尝试提出分担劳动的请求,却被一口回绝后,这会被看做长辈对被照顾者的疼爱,无论它是否为一种强迫的给予。 虽然后者的认可程度偏低,但至少会让她在据理力争时,能够一一罗例出自己的付出,彰显这是一场合理的、应该获得尊重的诉讼。 或许,郁昌没有处心积虑地谋划这件事。他的大脑,可能并不会冷静地分析,那些狡猾的邀功行为,到底能够带来怎样的一手遮天的话语权。 于是,一直以来,他都那样做了,也成功地达到了目的: 这种道德的权力的运用,让郁昌在前几年的管教中,几乎百试百灵;就算他大大地超过了限度,限制着妹妹的人身自由,强硬地插手干涉,屡次三番把对方惹毛,也能用“关心”与“爱”的招牌手段,逼得郁燕无话可说。 因此,郁燕的那些愧疚,其实并没有必要。 既然对方牢牢把握着,能让自己作为弱势方,获得舆论支持的价值通道,并自得其乐;那么,实际上,作为被压迫者的妹妹,完全不该因此负责。 她在愧疚,烦躁,与鄙夷的情绪混合体中,心情复杂地享受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实际待遇,成了普罗大众眼里,会被划分进“四体不勤”范畴的娇小姐。 如果想要遏制哥哥伸得过长的手,迫使他从自怨自怜的道德高地上下来,就必须挖动那些所谓“占理”的根脚,证明自己离开了他的照料,也能活得很好。 她几乎能够想象到,即使自己变成了金牌家政嫂,郁昌也能找出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出来阻止。 更何况,她的动机,还十分充足:心疼辛苦的哥哥,所以要帮助他。一个天一个地。 郁燕只是无师自通地,把五分真挚,夸大到了十分,像礼物上华丽的外层装饰,精心包裹在那点儿私心上,心怀鬼胎地送给哥哥。 至于他们对于内心真实欲望的察觉,与对彼此说辞的信任程度,在心中所占的确切比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