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的食客已换了好几批了，经过人流稀少的下午，到现在，又开始了新的客人高峰。清冷的餐桌逐渐被坐满，室内换上了更俏皮的爵士乐。 知觉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清晰。 她自嘲地笑了一声，抓起杯把，灌完整杯咖啡，起身穿过人流如织的餐厅，离开。 唐元漂浮在人潮中，忽然发觉，这里真陌生。 而现在，脱离了和这个城市有联系的人，这座城也冰冷了起来。 真冷，她真不适合生活在北方，她想。 开房、拿房卡、洗漱收拾，一切都井井有条。夜晚，唐元刷完牙后洗脸，打开水龙头，看着那急切的白色水柱冲刷着掌心纹理。唐元忽然想，她的难过和理智似乎并不冲突。 她被选中了，服务地为越南河内市，为期五年。 下午，唐元去近春园宾馆拿自己的行李。她现在所在的酒店离京清仅一公里，步行八九分钟就能走到。下午五六点，混在来来往往的学生堆，唐元进了京清。 唐元想，他走得可真急啊，匆匆回家看了父母一眼就又要在第二天离去。 出了近春园，天已微沉。这儿绿化又多，把光线遮了个一干二净，和天黑时没什么区别。 坏了。唐元立马掏出手机地图来看。 听到动静，唐元一颤。她抬起头来，在看清楚那人的脸后，由不安转为震惊。 他随意穿着一身运动套装，后背微躬，走路的频律略奇怪，右脚似乎总比左脚快一拍。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唐元终于缓过神了，但还是回得结结巴巴：“我…我要出去。” “不、不是。”唐元下意识反驳，说出口后才发现没退路了，只能继续，“去外面住。” 他后退一步，拉开和她的距离，又摆出一副他自己厌恶到死的客套语气，“刚才看到树丛那儿有个人挺像你，以为有人迷路了，就过来看看……” “我送你吧。”他的声音随风传来。 突然，她感到手上的包特别沉，偏过头去，才发现何梁拇指和食指把她包的一个角捏住了。 唐元更用力去拉自己的包，埋着头，“不用。”口吻有些委屈，像是怪他这样直白地戳破她的谎言，又像是委屈这两天自己所遭遇的一切。 就在唐元拿出拔河般的力气要抗争到底时，何梁大步走了过来，贴得比刚才还近，面对着她，整个人盖住她的身体。 唐元压住委屈，尖叫：“你为什么不尊重我的意见呢——” 唐元这才记起，前几天她能随意进出，都是易一凡拿着工作证带的她。如果…今晚没有何梁，说不定还真出不去。 何梁见她这么难为情的样子，软了口气，“我只是为你安全着想。你放心，待会儿…碰上易一凡的话，我跟他解释。” 唐元不想把分手的事说出来，只低声妥协道：“走吧……” 两人一路沉默着，两边由阴恻恻的树林逐渐变为明亮的路灯，干净挺拔的教学楼。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投射到白色瓷砖墙壁上，像电影院的投影仪，夸张放大到两三倍。唐元侧头，看到那只更高的影子的两条小腿在发抖。 校门口，何梁把学生证一亮，二人顺利出了校门。 “我送你去酒店。”何梁想也不想就拒绝。 “那你打电话叫易一凡来接你。他 怎么要这样逼她。唐元欲哭无泪，只能投降让他送她。 她是隐忧。一路上何梁的脸色越来越白，她不想让他再为她付出了。 “好。”他顺着唐元指的方向往前看了看，确定看到酒店的logo后才肯将包还给她，“注意安全。” “别客气。”何梁冲她挤出一个笑。 唐元提着行李慢悠悠往前走，两三分钟后，到达酒店门口。而此时，路上却传来几位大爷大妈急匆匆的步伐，以及高调的讨论声： “哪边呀？” …… 唐元几乎是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把包一扔，转身就跑。半分钟后，果然看到路口有好几个人围在一起，似乎在弯腰往地上看什么。她冲过去，推开人堆，在看清地上的人的脸后，“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唐元扑到他身前，一把将他抱进怀里，双手来回拍打他的脸，检查他的呼吸。摸着何梁毫无反应的身体，巨大的悲伤和焦灼涌上唐元大脑。她脑中只有一句话：生命中另一个重要的人又要离你远去了。 “救救他，求求你们…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