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逯说道:“你们俩先聊,我去做饭。” 见此场景,褚尧一口老血哽在喉间,差点呛死自己。 他看向灵愫,“你这是背叛。” 蔡逯想速战速决,便抬起胳膊,把木铲柄头抵在褚尧身上,将他推远。 灵愫想了想,“确实没提过。不过不要紧啦,褚大夫心里一清二楚。” 可能宿命论是真的有一定道理吧,冥冥之中,许多话,许多事,都会在某一时刻,回旋镖似的扎回自己身上。 而她,始终冷眼旁观。 仅仅是一夜未见,褚尧看上去就憔悴很多,发丝略显凌乱,眼里带着血丝,胡青爬上了下巴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上门乞讨的流浪汉。 蔡逯搭腔说是啊,“看你这样,也不像是愿意进屋吃饭。” 落在褚尧眼里,这般场景荒唐得像一场梦。 他配合她的癖好,付出精力和真心去讨她欢心,把所有的第一次都交付给她,那他做的这些算什么? 他不过是她用来驯化蔡逯的一个趁手的武器罢了。 倘若再来质问,那他就贱成了一滩烂泥。 人一贱,哪怕占理,也显得像在不要脸倒贴。 没有放狠话,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时被甩的他,倒跟从前的性情有些像了。拉不下面子,放不下尊严,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灵愫践踏他的心,他也不可避免地践踏了褚尧的心。可是没办法啊,爱本身就是一件自私的事。 灵愫打了个哈欠,“我很困,先回屋补一觉。你跟阁主先吃吧,不用等我。” 阁主…… 蔡逯去换了身干净衣裳,再出来时,阁主正好也推开了门。 这世上最大的谎话就是“男人没心机”。 而蔡逯也不单单是只换了衣裳,他还迅速冲洗,刮胡梳发,老道地将自个儿包装成一位春风得意的公子哥。 巴掌印已经变得很浅了,像猫挠的,从脸侧挠到下巴颏。脖侧的印记更是明目张胆,几个不均匀分布的红果果,中间夹带着一个唇印。天知道他冲洗时有多小心翼翼,才没把这枚可贵的唇印冲掉。 本质上,他不过是条被灵愫踩着的狗。但凭靠着这些印记,他可以耀武扬威,在其他狗面前高一头。 狗这种东西,对主人忠诚,不代表对同类也友好。 阁主扫视着这一桌菜,皱了皱眉。 阁主憎恨地剜着那盘菘菜炒粉条,仿佛是把菘菜当成了蔡逯,讽刺着:你手段太嫩,跟她不合适! 蔡逯把这盘菜朝阁主那边推了推,一语双关:“你尝尝,不会让你失望。” 说完,他又拿乔般地叹了声气,“都说人穷志短。穷人连片好菜叶都不曾吃过,又怎会知道好蔬果的味道?” 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你把我养的那只下蛋母鸡炖了?” 阁主瞪着他,脸色愠怒:“你把母鸡杀了,那以后还怎么给她煮新鲜的鸡蛋吃?” 阁主嗤一声,说你懂什么,“你才跟她相处多长时间,自然是不知道,她亲口说过,她就喜欢吃这只母鸡下的蛋,别的蛋她吃不惯。” 他又继续说了一连串的话。 “所以看吧,朝夕相伴又怎样,到头来,也仅仅只是个朋友。她有那么多朋友呢,难道某人就确信,你就是朋友群里最特殊的那一个?” 他剜了蔡逯一眼,“再好的良顷,遇上天灾,也会变成荒地。再有钱的富家,遇上人祸,也会人去楼空。靠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上位,即便得了荣宠,也会因关系不稳,风光转瞬即逝。” 蔡逯面色一僵。 俩人都对彼此做过调查,都知道彼此的痛处在哪里,所以就死死往那痛处戳。深渊。 阁主把玩着茶盏,“现在你了解她的全部过往,我想你心里嫉妒我,嫉妒得要死。我与她相识十六年,你要靠多少手段,才能把过去十六年朝夕相伴的时光掩盖过去?还是说,你有信心,能够包揽她接下来的几个十六年?” 阁主笃定说:“这两道菜,她不爱吃。即便她说过爱吃,那也只是搪塞你的假话。” 他回阁主:“人是会变的,她也不例外。” 俩人你瞪我,我瞪你,都等对方在抛个争吵点,好能痛快地吵一架,打一架。 阁主说得口渴,便呷了口茶。 蔡逯冷哼一声,“因为我知道,缅怀沉庵只是她的一番说辞。她比任何人都不在乎沉庵,却总在别人身上找寻沉庵的影子。大多数情人,都会为了当这个‘影子’,彼此争得头破血流。” “走着瞧,”蔡逯起身,“我既然能让你听一天的墙角,那就能让你听一辈子的墙角。” 这是第一次,他没有暴走,没有气愤委屈,用平静淡然的语气,一阵见血地与最大的情敌斗了一场。 他刻意凹了很久的姿势。 他双眼弯起的与嘴角勾起的弧度,是那么完美,恰好都是她喜欢的模样。 那模样,令人完全看不出他刚经历过一场硝烟弥漫的言语战争。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刻意不去想,他与灵愫现在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