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琮苦笑：“哪是优势啊, 是绝对优势吧。” 肖芥子纠正他：“梦里世界不是它们造的, 是你造的。你忘了, 这里头的所有构件, 都来自于你清醒时看到的，它们造不出来。所以也不算绝对优势, 它们只是擅长读取和提取、为己所用。” “第二, 普通的催眠是会醒的。它让你忘掉的只是你人生中的某个阶段, 但你很可能后续会在遭受刺激或者提示的情况下想起来。但这种, 手法上更高级, 它不是让你忘, 相反，它拼命去充填，让你全身心投入，反认他乡是故乡。” “就是黄粱一梦，当人完全混淆梦和现实，最终以梦为真、彻底放弃现实中的一切，那身体的主导权自然也被放弃了。” 陈琮又想起了《游仙肉枕》里的那句“自烹黄粱”，看来“火灭”的这批人，不但擅长自烹，给别人烹也挺拿手。 肖芥子缓缓点头。 幸运的是，这担忧没有发生：她始终能找到参照物，比如影子、小蜘蛛，然后很快判断自己身在梦中。 这里，存在着两种可能。 由此，她想到那句“脱此樊笼”。 陈琮明白了：“他们是以为自己有？” 陈琮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转念一想，如果这骗局能持续下去、永不中断，那入局者还是开心的吧。 “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是好梦吧。可能在他的梦里，儿子救回来了，祖孙三代人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反正，我在洗这一个的时候，给了他一场得偿夙愿的好梦。” 陈琮忽然想到了什么：“不能把我之前的爷爷给放出来吗？” 他当然很喜欢现在的这个爷爷，但说实在的，这个太理想化了，像是由他一手打造，如果可以选的话，他还是想选虽不完美、却最真实的那个。 说到这，忽然来了小脾气：“怎么，我这么费劲，把爷爷给你送回来，你还挑上了是吗？陈琮，人得知足。” 陈琮觉得，可能是时间怜悯他，想给他点安慰，于是哗啦啦向前倒流。 他笑起来：“问问嘛，谁挑剔你了。对了，我还想问你，春十六和晓川呢？你不会只放了我爷爷回来吧？” 没想到，她还真没放：“还扣在地底下呢。” 肖芥子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为什么，不为什么，她们是女的。尤其是晓川，年轻又漂亮，呆呆懵懵地丢上来，万一遇到坏人，被打了主意怎么办？我当然得谨慎点、确保操作没问题。” 他依稀想起很早的时候，在阿喀察，他和肖芥子聊起石胎的问题，她说怀太久了还不生会被反噬，会变傻或者痴呆，那她无依无靠，一定会流浪街头的。又说在现实中，又傻又痴的年轻女人会很惨。 她还真是一直惦记着这事，为自己打算，还为别人打算，是个心肠很好很好的姑娘。 肖芥子无语：“你爷爷都七老八十了，谁会打他主意，图什么？” 肖芥子一愣，旋即惊喜地抬头去看。 在一众或板正规矩或珠光宝气的门店之中，陈琮的店可谓是很特别了，店招只一个字“琮”，并不方正，整体的轮廓看起来像山，底色为白，字是焦糖色，异体，流云一般，很有隐逸之气。 “这个‘琮’字是不是设计过的？看起来像个人坐在那。” 肖芥子没好气：“那为什么名片上那个‘琮’字，就是简单的宋体？” 肖芥子实在懒得搭他的话，她紧走几步，推门进店。 肖芥子几乎是窜到那张蜘蛛网下头的。 “你这怎么会装一张网呢，好有意思啊。” 肖芥子没反应过来：“我？”所以设计师还是你，给你留着工资呢，待会你查一下账，看数字对不对。” 陈琮的个子高，抬手就能触到网面，他拿指尖轻触蛛网上的小蜘蛛：“喏，它平时就待在网上，老老实实‘织喜’。今天你来了，它就得换一种姿态了。” 实打实喜从天降。 时间要是停在这一刻就好了，她这趟来，要是不走就好了。 肖芥子忽然又“咦”了一声，指向角落：“这不是我的蝴蝶兰吗？你怎么有两盆，连盆都一模一样。” …… 末了，她终于在玻璃柜台边坐下，两只胳膊叠放，下巴垫在胳膊上，不言语了。 陈琮心说：来了，接下来才是正题吧。 肖芥子意兴阑珊，含糊说了句：“你这就是慷虚空之慨了，拿了我也带不走啊。”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 “陕南和重庆交界，大巴山一带。” 陈琮没有说话。 她一直带着这几个人，毕竟“洗掉”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更何况要连洗三个。 “那里是地下深处，有一条涧水，涧水的那一头通往地下，我能明显感觉得出，石蝗到了那儿之后的紧张和紧绷，那一头不太一样。” 陈琮点头：“黑白涧是不是？一道涧水分了阴阳两界。颜老头就是从地下的那一头来的，颜老头你还记得吗，他没死。” “所以我没带他们过涧，找了个稳妥的地方，把他们藏起来了。然后，我自己下去了，你知道这一路，我都看到什么了吗？” 原来地下另有世界，一个她从前想都没想过的世界。 但最让她没想到的是，下头居然还有人。 apdiv style=apottext-align:centerapotap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