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琮站在店门口，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拼命晃动脑袋，猛闭上眼睛又张开，依然没有好转。 老王很纳闷他为什么挡在店门口那么久，好奇地凑上来问他怎么了，陈琮隐约看到玻璃门上映出的非人形，没敢回头，只是闭上眼睛蹲了下去，喃喃说了句：“我头晕。” 这情形，大概持续了有五分钟。 陈琮自禄爷的沉默中听出了不乐观，心情居然特别平静，问禄爷：“最坏的结果会是什么？发疯吗？” 就是症状既然已经出现，以后只会发作得更频繁，对日常生活多少是个困扰：别人一睁眼，面对的就是真实的世界，你却要去分辨哪些是真、哪些是幻，然后无视那些干扰项，在“真”里保持平静、过自己的日子。 每年的生日，他都在店里过，毕竟寡亲少友，店才是一路相依为命的伙伴。 闭店后，陈琮没走，等到晚上九点多，他订的第二个蛋糕又送到了。 非常喜庆的开业场景，店门口的横幅上挂着“我们破亿啦”，他和陈天海咧着嘴笑，持着彩绸剪彩，肖芥子趴在屋檐上放礼炮，檐下还晃晃悠悠、垂下一只小蜘蛛。 他觉得，这真是自己这辈子过得最开心的一个生日了。 睡了没多久，看到石头里的那只小虫子，别别扭扭地爬了过来。 他差点笑出来，说：“来就来，穿什么衣服嘛，来，请你喝酒！” 那是一只蝴蝶！ 小蝴蝶很小，像寻常扑的那种蝶，在昏暗的灯光下飞了又飞，绕过那两盆蝴蝶兰，最后栖在墙角的那张银蛛网上。 真不错，比丑不拉叽的小虫子要体面多了，陈琮眯着眼睛看停栖着的小蝴蝶，忽然想起颜如玉：如果这货继续养那块黄玉，会养出个什么来吗？多半是只蛾子吧，跟正道正统的蝴蝶还是不能比的…… 真的像是声波武器，瞬间刺透了入梦的时空，陈琮睁开眼睛时，有一种恍惚的不适感。 这个点打什么电话啊，总不是为了卡点当最后一个祝他生日快乐的人吧。 梁婵的语气很慌，声音发颤：“陈琮，你，你看了朋友圈吗？” 朋友圈怎么了，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陈琮含糊地应了一声，点进朋友圈的刹那，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梁婵怎么会有颜如玉的朋友圈？这俩什么时候成朋友的？ 讣告。 下头配了一张黑框的遗照。 ——你做了这么多亏心事，迟早有报应的。 颜如玉发的。 魇山之后, 梁婵对颜如玉的印象还挺好的。 再然后, 竹楼坍塌，她为了帮颜如玉, 扎伤了廖扬, 一来一往的，算结下交情、成朋友了。 可你要说这俩的关系有多么好吧，倒也没有, 依然只是普通朋友。 还有，点进社交平台看, 关注了一堆浓妆艳抹衣着清凉的风骚女郎, 没事就给人点个赞, 看得梁婵眉头大皱, 觉得见微知著、窥豹一斑, 对这个人吧，还是保持距离为妙。 起因是有一天半夜，梁婵翻看小时候和父亲的合影，一时难受，发了条朋友圈。 夜深人静，又是这么个低落心绪，梁婵很想跟人说说话，于是和颜如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上了，几句之后，颜如玉发了条：“前几年，我爸也走了，挺理解你心情的。” 这种相似的变故，让她蓦地觉得颜如玉亲近起来。 颜如玉回答：“车祸。” 颜如玉说，他的父亲叫颜谅，是个小学美术老师，小的时候，他受父亲影响，特爱画画，一晚上可以画完一本美术本，还发誓要当个画家。 没错，他五六岁时，就开始畅想百岁的自己会度过怎样的一生。画集一共一百张，一岁一张，画的都是花团锦簇的大好事：比如二十二岁成为杰出的科学家，二十五岁携父母登月，二十六岁迎娶了某国公主，三十岁国家奖励他的杰出贡献，赠予他大别墅，还配了仆人……修改修改，就能印刷出版了。 可惜好景不长，他九岁的时候，母亲生了重病，父亲为了治好母亲的病，变卖家产，甚至瞒着家人卖血筹钱，然而最终药石无医，母亲还是去世了。 他还以为，时间总会冲淡伤痛，没想到，他十八岁成人的那一年，父亲选择了在母亲的忌日自杀殉情。 梁婵听得呆住了，起初觉得这描述像是看过的什么电影场景，但她很快就沉浸在这种悲情和壮烈之中，喃喃说了句：“你父亲真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 那之后，颜如玉虽然还跟从前一样，对梁婵的消息爱搭不理、坚持给妖娆女郎点赞，但梁婵看他，多了层滤镜：父亲如此，儿子怎么着也不会是个轻浮和随意的人吧，没准一切都是表象呢。 而且和颜谅一样，还是交通意外，这是什么流淌在父子血脉间的诅咒吗？ 陈琮回复梁婵：“我也不清楚，明□□牛头他们打听打听，他们负责对外联络，应该会去确认的。” 几分钟之后，颜如玉回复了。 一模一样的回复，那头莫不是个机械的假人吧？ 这一次，颜如玉没再回复了。 他手机一推，睡觉了事。 还不到开门营业的时间，赶飞机也还早，他睡眼惺忪地查看门口监控，发现是个快递员。 正准备倒头再睡，对方急了：“是陈琮先生吗？要求当面签收。” 可能是哪个合作方寄合同来了，陈琮打着呵欠起来开门，快递员把信封交给他，还郑重拍了张他接过去的照片，这才转身离去。 捡起来一看，是张房卡，背面印着酒店地址和电话，这地儿他熟，就在龙门石窟附近，是个景区内的高奢酒店，据说最高档的那几间，对着大窗就能看到石窟大佛。 apscriptapgtread_xia()ap/scriptap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