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琮脑子里嗡嗡的。 老实说，110来得够快了，也就五六分钟，但有时候十几秒之差，先机就过去了，等人找回来，可能是几天、几个月、几年后的事了。 陈琮眼前发黑，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心头仿佛被揪扯着，一阵阵发闷。 她没有跟着车走，七八秒的时间，压根来不及抬箱子上车。 徐定洋的唇角微微扬起，吃一堑长一智，感谢颜家，感谢这张毁容之后每天都在流血的脸，她没之前那么老实、那么蠢了。 破门的结果，让陈琮意外之余又有点欣慰：梁婵居然没事, 也没受伤, 就是昏迷, 说是昏睡也差不多。 陈琮为自己的欣慰略感内疚, 但没办法, 关系有亲疏，梁婵是他的朋友, 梁世龙嘛, 打他的那巴掌他至今还过不去呢, 他对梁世龙, 确实没那么紧张。 接下来就没他什么事了, 梁婵清醒之前，警方重点询问三老：作为共同开店的商业伙伴, 是否有利益上的分配不均？在这新开店, 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梁世龙素日里有没有仇家？ 梁婵苏醒后的说法也证明了这一点：老家的店开了很久，有信任的老伙计帮忙长期打理，这儿的店是新开、合开的，过程很顺，除了装修时训斥过对方在材料上以次充好，没跟人起过冲突——总不可能是装修工蓄意报复吧？ 送走了警察，天都还没亮。 梁婵从没遭遇过这种事，整个人都是懵的，担心和恐慌的情绪还没上来，暂时没眼泪，坐在沙发上抓着福婆的手，一整个六神无主，只是不住念叨：“我爸没跟人结仇啊，抓我爸干什么呢？” 陈琮不这么觉得：“如果是勒索，那也该绑架梁婵勒索梁世龙吧？” 寿爷跟陈琮一个看法：“不像，而且都在一条街上开店，咱们店面普通、挺低调的，不像能被劫匪挑上的。” 他喃喃自语：“两男一女，里头还有个女的，有没有可能是姜红烛身边那个小的？会不会是她知道我们和春焰合伙对付姜红烛，一怒之下过来报复？” 一屋子的人齐刷刷看向他。 回到家，天已经蒙蒙亮了，陈琮一夜没睡，着实犯困，都懒得洗漱换睡衣，和衣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脱了衣服察看，应该是昨晚从车上砸滚落地那一下子，撞到肩了，撞处一片淤青，他拿毛巾过了冷水，冷敷了会，无意中瞥见刚脱在一旁的外套。 他第一个念头是：破财了，得再买一件了。 如此想着，自己把自己都给逗乐了，顺手拿过手机，给肖芥子拨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 果然……失联了啊。 有周师傅介绍，下一程的黑车已经在等着她了，她由昆明直奔临沧市、沧源县。 到了之后，风貌又与想象不同：这里纬度低，虽然比不上西双版纳那么湿热，但冬天的最高气温能达到二十多度，那些厚重的毛衣外套什么的，立刻就用不上了。 另外，这里只是个五六线的小县城，物价相对低廉，她到达之后，吃了份据说是傣味的米干，里头有肉有菜还加了根肠，居然只要十几块钱，放到北上广，怎么着也得奔四五十块去。 …… 所以，她采买了不少物资，权当车是移动住所，身上的钱这么几番折腾，可谓所剩无几了，好在她也不在乎，千金散尽还复来，当下、目前，找着了魇神庙，比什么都重要。 “永远不死”太吓人了，她不贪心，她只要有一辈子的“活”就好。 起初，阳光还是挺好的，刺得她眼睛发花，想戴墨镜遮光，但没开多久，天就阴了，再然后，雨哗哗地下来了。，远山升起云海，奶白色的雾气团团滚滚，在暗绿浅葱的植被间游歇。 这应该是当地的土语吧。 在一棵树下，站着一个戴斗笠的男人，正抖抖索索避雨，看见有车来，兴奋之至，一边大力扬着手、一边颠颠跑近。 她原本是不想载人的，但远看这人的服饰，黑红相间的对襟上衣和肥大短裤，脚踩一双拖鞋，脑袋上还顶个斗笠，很像当地人——这是少数民族地区，她想要找一座地图上没有的山，能结识当地人，多少会有点用。 这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鼻梁上架一副眼镜，眼睛滴溜溜的，身上都被雨淋湿了，斗笠上被雨浸过、亮得反光，脸上带讨好的笑——能不讨好吗，显然在求搭车——肩上挎着个大旅游布包，上书：阿佤人民欢迎你。 肖芥子瞥了他一眼，语气凉凉的：“干什么？” 看来这人也知道搭车不易，但张口就说自己“是个好人”，也太天真了吧，谁会信啊。 那人眉开眼笑：“对，对，我是来这儿考察民俗的，实地考察，你看，这是我写的书。” 还是个文化人？还出书？肖芥子心头升起些许敬畏，又一想，文化人怎么了，斯文败类多得是呢。 书名《三十年间目睹之玄异怪现状（升级版）》，没标价没出版号，摆明了是非法印刷，不，连非法印刷都不如，非法印刷还会伪造个出版社书号之类的蒙混人，这个，简直是额头上明晃晃标着“自印”了。 “考察民俗，你对这儿的民俗很了解吗？” 说完了，可能觉得做人要谦虚，又略略矜持，说了句：“略懂。” 寨子里的，一定是当地人了，有熟人的话，她就可以跟着蹭点消息。 肖芥子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来了优越感：“魔巴是什么？” 那人瞪大了眼睛：“你连魔巴都不知道？哎呀你到了一个地方，总得稍微了解一下当地的习俗啊，魔巴，那搁着解放前，就是村寨的巫师、大祭司，地位那是相当高的！” 那人愣了一下，喜上眉梢：“我就知道拦你的车没错，你这个车子远远一看，就透着亲切！” 神棍？ 神棍说：“是这样的，你不要看我貌不惊人的样子，其实我身份是有那么点特殊的。” 这人身份特不特殊她不知道，但听着很像在传销组织经历过风云变幻的……又不好一脚把他踹下车，忍着吧。 apscriptapgtread_xia()ap/scriptap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