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坐下来, 那就是态度上有所松动了。 说到末了, 死盯何欢的眼睛, 故意目光锐利意味深长,但又绝不明指、任其揣测。 “我担这么大风险,打听点事而已, 不过分吧?我去问三老, 人家也会讲。之所以找你, 无非是借个由头、交个朋友, 看起来, 欢伯是不想跟我交朋友啊。” 何欢心神不宁的,被他这么含沙射影一搓弄, 更加烦躁:“坐下,你坐下。” 他安慰何欢:“你放心, 事情都过去三十多年了, 性质再恶劣也早过了追溯期。再说了, 姜红烛又没死,你们当年那勾当,再见不得人,也是可以晾出来透透风了。” 陈琮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没做什么?欢伯,人维护自己很正常,但维护到要彻底洗白……不合适吧。” 旧时代可以上帮规、动私刑,但现代社会,杀人是犯法的,搞不好要吃枪子,谁能没个心理顾虑? 死道友不死贫道,所以你推我我推你的,肉在砧上,怎么开剁成了大问题。 陈琮以为是表演的“演”,觉得这名字起得很特别:“为什么叫‘演山’,有什么说法吗?” 原来如此,这就说得通了。 魇神,估计性质跟“瘟神”差不多,先民供奉这些神祇,本质目的是希望他们滚远点、“莫挨老子”。 陈琮:“山里产的香肠?” 山肠,具体的解释是山的内部有通道,曲曲拐拐上上下下,如肠子一样盘在山腹之内,粗细不一,上一段能蹲着挪,下一段就只能爬着钻。 陈琮回想了一下中学生物里学的人体解剖结构图,反胃归反胃,是有几分形象。 魇山的山肠只有一根,被称为“一条道走到黑”,一是因为这条道是死路,二是因为……山腹里黑洞洞的、也没点亮,可不就是越走越黑、一条道走到最黑么。 陈琮听着好笑:“说得有板有眼的,还挺成系统。这些名字,都是谁给起的?” 也是,应该是古代的探山爱好者、山地徐霞客,对山的各种独特内部结构进行了朴素的第一手记载。 梦魇嘛,先民也说不清楚,只觉得是曲曲弯弯、一团漆黑的所在,供奉时,会扛背着祭品,异常艰辛地穿过肠道、来到这个宛如阴间、永不见天日的神庙。 一般的庙宇、神殿中,都会有个高高的供台,神像端坐其上。 陈琮原本听得津津有味,到这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倒不是怕,而是脑补了一下那画面,什么身不好,搞个八条腿的蜘蛛身。 魇神,就是长发女人头加蜘蛛身的这么一种形象,眼窝处镶了两颗赤玉,亦即现在俗称的南红玛瑙。 也就是说,梦见了蛇,要带蛇来,梦见了狼,就带狼来,梦见了恶人,没能力带来,可以带个奴隶来,打扮成恶人模样即可。 当然了,这种愚昧的供奉只发生在先古时期,后来就正常了,有过一段时间祭三牲,牛头猪头那种,再后来,边陲战争,这个神庙废弃了很久,多年之后,因缘际会,被“人石会”接管了——更确切地说,是“人石会”需要一处缺大德且不能见光的所在,有会员提供了这里。 陈琮还怕何欢避过了不说,没想到,他并不忌讳:“反正,那都是古代了。简单说就是,他们为了试验、提升养石头的效率,搞过一些事。比如……把人搞残了,把病危的人弄来,把人搞毁容了……” 何欢说:“是啊,所以我说是缺大德啊,这种搁现在来说就是犯罪,我们也不支持。但这都几百年前的事了,古代毕竟。” 绝症缠身的、肢体断残的,以及,毁容的美人。 虽然知道那是古代,古代通奸要被浸猪笼、城池被围困时会把女人小孩充作军粮,不能以今日的道德标准去衡量,陈琮还是有一种吞了苍蝇的感觉。 何欢点头:“由古至今,早就枯骨无数了。但那里的境况越糟糕、越悲惨,那些养石头的人就越想逃离、越努力,因为养上了石头、怀成了胎,就能被放出来,而且,从另一个角度说,养成了,也是给自己慰藉。” 陈琮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半天,一仰头,把自己的那碗酒给干了,干完不忘卡上碗,示意不用给他再倒。 他说:“这段缺大德的时期过去之后,这个神庙再次关停,被‘人石会’想办法封住了。山肠嘛,随便捡几处堵堵,就彻底封死了。” 陈琮脊背发凉:“这是要……活活饿死她?” 陈琮缓缓靠上椅背,没吭声。 他说:“然后你们就走了是吗?留她自生自灭了?” 陈琮探身去看。 陈琮疑惑:“这是?” 何欢舔了下嘴唇,又说了句:“不是的。” 陈琮被他这语调瘆到了,好在隔着玻璃就是巷子,人来人往的,给他提供了足够的安全感。 何欢摇头。 混乱中,一个个跌爬奔逃,手电脱手,骨碌在地上乱转,借着旋摇不定的光,隐约看到有很多虫子,密密麻麻地往人身上爬。 除了姜红烛,为了防她挣扎,她的手是被绑着的,遇乱摔倒时,没能爬得起来,一直在地上挣扎、翻滚,哭嚎着求他们救命。 何欢就说到这儿,他给自己斟上酒,一饮而尽,然后再一碗,又一碗,不要命一样。 陈琮说:“你们就这样,把人留下、被虫子活吃啊?” “那后来也没回去,确认一下她的死活?” 姜红烛没有腿,她的腿,就是被这样一点点啃掉的吧? 骂完了又笑:“难怪姜红烛恨你们,这特么换了我,我也恨。说真的,她想找人弄死我,我现在都不恨她了。” “然后呢,就这样了?直到现在。” 还有个插曲。 那个人,也是熄灯计划的成员之一,陈天海。 apdiv style=apottext-align:centerapotap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