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抵一放之间,陈琮的头往前顿垂,恰好看到女人刚落地的鞋跟。 不是画,像是印章盖上去的,只指甲面大小,金粉线条,汉代的画像石拓片风格,非常简单古朴。 陈琮打了个寒噤,硬生生冻醒。 楼上楼下,安静极了。 一线锐痛直贯太阳穴,陈琮皱着眉头伸手去揉,动作有点大,身侧的空啤酒罐被带下楼梯,一路蹦跶咣当。 是真的没有。 …… 天才只蒙蒙亮,门外是杂乱的脚步声和惊惶的人声。 四目相对,这货一脸喜悦的红光:“快快快!出事了!” 被退货了,以后想看这协会的热闹都没机会,这动力支撑着陈琮爬了起来。 鼓噪和尖叫声来自四楼,越往上走声浪越大,陈琮隐约听到“宴会厅”这个词被反复提起。 …… 陈琮赶上前,只往里扫了一眼,目瞪口呆。 就是在这盏大吊灯上,挂着一个须发皆白、穿黑色对襟大褂的老头,也不是挂,准确地说,是老头正双手双脚扒拉紧抱着大吊灯——谁也不知道在现场没梯子的情况下,他是怎么做到孤身爬扒到四面无攀的大吊灯上的。 但这老头偏不! 他每荡一下,人群中就会爆发一阵惊呼,但这惊呼反让他荡得更来劲,一把年纪,硬生生荡出了龙舟争渡、奋桨搏浪的气势。 老头的正下方,百十张用于开大会的椅凳已被挤推到两侧,中间腾出一大块空地,几个高大的壮汉仰着脖子、牵着一床大被子的四角,正在马修远的指引下,惊慌地挪动步子,以便状况发生时能够站准点位。不远处,牛坦途带了几个人,正拼了老命踩脚泵、给一张半米来厚的大气垫充气。 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呼,马修远立刻更改指令:“往右,右!” 这不是“人石会”给他安排的那个对接黑山老幺吗? 混乱中,有个纤瘦的妹子被挤跌过来,险些摔倒,陈琮眼疾手快,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妹子借力站稳,抬头看陈琮,忽的又惊又喜:“是你啊。” 他和颜如玉都高,又是双开门的体格,这么并排一站,在人群中的确很有安全感,梁婵点了点头,正想说什么,面色略变,目光又被场中牢牢吸引了过去。 有一张空的长条桌被人猛踹到厅中央,伴随着桌腿磨地的呲拉声响,一条矮小的身形直冲过来,先蹬椅子、再踩桌面,身体接连拔高之后,一个提气上跃,瞬间贴近黑山老幺、精准掐住了他的双臂。 真是万幸,恰砸在几人刚挪开的地方。 俄顷,身周响起了欢呼和热烈的掌声,陈琮长吁了口气,后背都有点汗湿了。 这点评,立马引来了几道不满的目光,尤其是梁婵,恨恨剜了他一眼。 局势暂时控住,那个矮小的身形站起身,向着门口处看过来。 陈琮挺佩服他的,刚刚那几下动作当机立断、干脆利落,拿捏得也快、准、稳,是个角色。 既然对视了,那就表达一下好感和欣赏吧,陈琮冲他笑了笑。 陈琮觉得不太对劲:是自己的错觉吗,这人好像是在看……他? 然而事与愿违,渐渐的,看向他的人越来越多,人群甚至自发后退,在他身周腾出一小块不祥的“真空”地带,梁婵一脸困惑,迟疑着往边上挪,颜如玉则迅速而又惊喜地站到了他对面,那表情,仿佛在说“你小子居然也有秘密”、“真棒,又有热闹看了”。 那人突然一声断喝:“把他摁住了!”会总能说清楚,动手反而会让事情变糟。 只是短短一转念,肩颈、后背就已经被人牢牢钳制住了,陈琮脸上努力保持微笑,努力寻求和平对话:“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这帮孙子,居然电他! 原来这人就是那个066号,剥皮匠梁世龙。 其实水泼之前他就已经醒了,也察觉到手脚都被捆得很扎实,之所以没急着睁眼,是因为听到屋里有动静。 这人低声念叨着一句话。 此人多半是个文艺咖:北方风沙大,尘土飞扬,建议留在南方,非要逐尘向北的话,口罩必不可少。 陈琮挂着一脸污水睁开眼睛。 那人见他醒了,把桶咣当扔掉,蹲下身子,与他视线平齐。 陈琮挤出友好的笑,还是那句话:“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陈琮一愣,突然有点激动。 他定了定神:“我爷爷八年前离家出走,我一直在找他,你有他的消息?” 这一巴掌力道不小,陈琮被打得脑袋一偏,眼前直冒金星,嘴里头都泛出了淡淡的血腥味。 陈琮大部分时候是主张“love and peace”的,小推搡轻辱骂他基本不会生气,但被打就不一样了,他疼。 他牙关紧咬,喉头吞咽间,把一口腥味咽了下去。 梁世龙冷冷开口:“这巴掌只是前菜,方天芝和黑山怎么回事,说说吧。” apdiv style=apottext-align:centerapotap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