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那么讲,”梁母温温吞吞,“还是要找个面相有福气的。” 梁母紧跟其后:“阿铮,你喜欢哪个跟妈说,妈砸锅卖铁也给你把人娶到家里来。” 梁母倒也没一惊一乍,李南星模样好会来事,丈夫死了是个寡夫,喜欢他的人不知有多少。 梁铮踢开没挡他路的板凳:“我好几个嫂子,他算不上。” 梁铮一脸抑郁地划了根火柴,弹出去。 梁铮:“嗯,真喜欢。” 梁铮面上的喜悦尚未成型就死透了,他反对道:“算了,别探了。” 梁母让老三赶紧洗澡睡觉,她去把院门关上,李南星是不会再嫁人的,否则他那村长给安排的好工作就没了。除非他高嫁,婆家能为他提供比卫生所更好的单位。 陈子轻紧着一颗心过了两天,关于那晚宁向致上门做客,梁铮送罐头的事,梁津川没提一个字。 十有八九是会的。 陈子轻心不在焉地蹲在塘边洗衣服,没在意附近打量的视线。 好像寡夫门前坐不得了一样。 寡夫的改变是肉眼可见的,不知是什么风向,总之是把不少人的心给钩起来了。 大概要等到小叔子不在了,才会嫁人。 更怕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自个一通忙活进劳改,俏寡夫便宜了别人。 陈子轻砰砰敲棒槌砸衣服,他把衣服抓起来,在滑溜的石板上搓了搓,丢水里洗洗,拧干放进盆里,端着上岸。 陈子轻回去的路上想着事情,梁津川身上那么疤,他脱个衣服就能看见,一看见就要加深过去受到的残害和羞辱。 陈子轻打算买祛疤的药膏。 要是他偷摸给梁津川涂,那也要脱衣服吧,穿着衣服怎么涂。况且就算他涂药期间没出错一切顺利,梁津川发现自己的疤没了,不可能不引起怀疑。 梁津川早上洗澡,摔了。 棚子里很静。 里头徒然传出压抑至极,带着些许轻颤的吼声:“滚出去。” 外面那串脚步声很快就走远了,梁津川趴在地上。 梁津川吃力地撑着轮椅爬上去,他舔掉唇上混着泥土的铁锈味道,脖子上青筋鼓动,面颊跟唇色都是苍白一片。 日头升上来了一点,院子里的死物活物都笼罩在晨光里。 用双手当腿,袖筒里那两条手臂一定是使用过度,酸胀得厉害,肌肉痉挛不止。 陈子轻瞧见梁津川额头的淤青,磕肿渗血的唇,他飞快撤回视线,继续手上的活。 地上有明显的挪动爬行痕迹。 狼狈不堪,无人可以呼救,无人可靠的痛苦绝望。 哎,石槽还是不够。 …… 床上的男孩翻了个身,从平躺变成向里面侧卧。 这破背景,坑死他了。 梁津川膝盖的切口被硬皮厚茧子覆盖,触感很粗糙,这都能破皮流血,说明当时磕得很大力。他不太会处理伤口,大约是半结痂状态。 梁津川一夜没睡,他天快亮才昏昏沉沉地睡了不知多久,醒来天已大亮,屋后别家的鸡在放声叫唤。 梁津川以为只有他自己在家,他浑身皮肉略显松弛地出去,见到了什么,转轮椅的动作微微一顿。 爹说那是大门,要给逢年过节回来看看的祖宗,给亲戚街坊走的,没门槛不像话,只能让他委屈点,有人陪着的时候再走大门,自己一个人想出去转转就走后门。 陈子轻满头大汗地朝梁津川招招手:“津川,你过来试试!” 陈子轻笑着说:“以后你出门可以直接从院里到大门口,不用走后门了,还有那个洗澡的棚子啊,我在里面放了两块板,上门铺着不要了的衣服……” 陈子轻捡起地上的锤子去杂物间,宁向致叫他注意点,千万不要让他的小叔子把他当做性启蒙的对象。 陈子轻把宁向致凶了一顿,无视他头顶变大的黑云。 陈子轻第一波要管的是相对好搞定的二婶跟梁铮,第二波才考虑要不要把怨气比他们还大的宁向 二婶好强,丈夫死了还没多久,她就照常去地里田里忙活,不给自己休息的时间,心里压着事,怨气更深了。 这天下班,陈子轻在路上碰到个拄着拐杖的老太,他把人背到坡上放下来,一老一小坐在石头上歇脚。 看着酸得滴尿。 陈子轻捂着半边脸把葡萄咽下去,他陪老太聊了会天,语气忧愁地说:“我二叔走了,不知道我二婶要怎么才能好起来。” 老太摇摇头:“一人一个性格,一个性格就是一种人生。” 老人大多都愿意追忆往事,那是年轻一些的自己。 “你二婶得理不饶人,不占理也有理,那嘴可不是一般的能说,刀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