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音挂在他嘴边还没落下来,侧对他的梁津川就慢慢偏头。 ——眼球比旁人要黑很多,像个深渊巨口,能把人吸进去尸骨无存。 他伸出手:“津川,你……” 夹杂一声:“别碰我。” 梁津川厌倦地垂下眼眸,转着轮椅出了堂屋。 然后那手就没法要了,臭死了,洗几遍都不管用。 夕阳正红,笼罩着村子的燥热褪去,凉意一点点的冒头,菜地那边有不少人在给菜施肥。 “津川,我去菜地摘点菜,很快就回来。”陈子轻手中抹布掉在脏水桶里,砸出的脏水花落在他脸上,他擦掉,挠了挠手指头两侧的小泡,嘴里嘀嘀咕咕,“好痒,怎么搞的,我这皮不该这么娇弱的,疱疹感染吗,我就拧了十几次抹布……不能抓,我得买药膏涂一涂……田埂那黄豆叶子上的黑虫身上都是毛,我可怜的手……” 陈子轻拎着捅,一瘸一拐地扶着门出去。 夏天白昼漫长,夜幕彻底降临没那么快,陈子轻踩着昏黄线去菜地,手上拎了个菜篮子。 陈子轻在一声声热情的招呼声里推开菜地的木栅栏门,穿过小土路找到梁津川家里的那块地,他蹲下来,使劲抓抓裤腿,把钻进去的一小群大蚊子抓死。 虽然晒,但蚊子少啊,天黑前不晒,蚊子上把抓。 周围投来一道道视线,陈子轻不明所以地发觉其他菜地的人都在看他——手里的韭菜。 旁边一白发苍苍的老人从西瓜藤后探出一张皱巴巴的老脸,头顶色块浅淡,身后鬼影若有似无,她满面慈祥,佝偻着背说:“津川,那韭菜是你三婶家的。” 【你三婶说她没地方种韭菜,你就把你左边的这一条地分她三分之二】 陈子轻:“……” 【豆角跟方瓜都不是你的。】 黄瓜蛮长的,前直后弯带个钩,瓜身长满了小刺,有不轻不重的刺挠感。 真疯了。 陈子轻匆匆拔了一小把青菜秧子放在黄瓜上面,铺着盖着。 陈子轻为了避免遇到多个村民被叫住聊天,他耷拉着脑袋抄小路回去,把中午的五花肉跟剩饭热了一遍,用那一小把嫩油油的青菜秧子烧了个汤,没放别的配菜,就丢点盐和一小块猪油。 两个人吃个晚饭,一荤一素一汤,已经是非常奢侈,要关起门来偷偷吃的程度。 天边传来闷雷声,可能要下雨。 有几家在拉塑料薄膜。 狗吠声从村子东边传来,只黑的黄的狗在玩耍。 陈子轻在其中一条长得有些潦草的狗头顶瞧见了怨气色块,背后飘着一只四肢趴地,脑袋向后拧的鬼怪,看不太仔细。 这个村子的风水有大问题。陈子轻放眼望去,好多鬼,他到顶的心态已经下来了不少。 隔壁稻床,二婶拿着扬叉把稻子叉到一起,堆成小山:“南星,你怎么老是看村子上面?那儿有什么吗?” 陈子轻闻着烧秸秆的气味走向西边水塘,他在月下的田埂上梳理思绪。 因为, 陈子轻馊了的褂子被晚风吹得鼓起来,背上凉丝丝,原剧情里,原主跟宁向致被剥皮鬼挂在树下是另一个时间线,他们是在大部队前面死的。 人为的?人剥皮? 陈子轻唉声叹气,村子死光光是明年夏至,鬼门大开的日子,梗概里没写明具体的时辰,总归还有差不多一年的时间让他把总怨气值缩小到800以下,不会很紧迫。 剧情变动了,不知道会产生多少蝴蝶效应。 一只青蛙蹦到田沟里,陈子轻的神经颤了颤,他四下张望,乌漆抹黑的田野池塘,瘆人。 陈子轻没多待,他对付鬼的那些招儿不起作用了,心理反应就跃跃欲试地想要占据他的神智和理性。 别人不知道,看不见,他知道,看得见。 譬如现在。端着碗筷迎面堵着他,懒散无赖地笑着和他说话,背后那只水鬼的存在感极强。 陈子轻忍着不多看,免得被梁铮察觉,以为他装神弄鬼。 看他那吃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变种的鲫鱼,没一根刺。 梁铮讶然:“你第一天认识我?” 梁铮看着没话找话的人,张口就要挑逗。 梁铮被这三连击给整得人都毛了:“是,我是左撇子,不光我,村里还有别的左撇子,怎样,左撇子是妖怪,要被绑起来用火烧死?” 梁铮的后背蹭地窜上一股麻痒,他正要就地放下碗筷,把人压草丛里。 尾音俏皮又带着软绵意味,听着不是刻意的,十分的自然。 他把人带到一个坐在屋外乘凉的老大爷面前:“左撇子2号。” 陈子轻拦住不知还要带他去哪的梁铮:“行了行了,你带我去就带我去,步子迈那么大干什么,我都走累了。” “我回家了,你别跟着我了。”陈子轻头也不回,完全不管被他用完了的梁铮是什么臭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