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倒在地上,这一幕和去年年初重叠,章女士快速通知等在外面的医护人员进来,一行人匆忙前往医院。 深夜,迟父叫醒打盹的妻子:“阿帘哭了。” 刚擦完又有。 章女士无法,只能让他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哭醒了,一切就都过去了。 从去年暑假在姑姑家里第一次见到顾知之开始,一幕一幕都在他脑海重现。 无论是他跟顾知之谈恋爱期间,还是他们仓促分手那天,谢浮作为发小提供了许多帮助,仁至义尽。 他在顾知之身上得到的一切,顾知之给他的美好瞬间,谢浮能拿走的都拿走了,不能拿走的都覆盖了。 他根本不敢回去找顾知之讨说法,他做错了事,他亲手葬送了可以理直气壮地指责顾知之对他的自尊伤害,并使用苦肉计吃到糖。 在那之前他不会放任自己,他已经伤害过顾知之一次了,不能再有第二次。 假如顾知之不是单身,那他只能做小二,他没别的路可走。 关于他出意外失忆的起因,那些顾知之写给原来学校男生的信和照片,那些顾知之不为人知的痴恋,还有视频中用夹子音冲陌生男生喊“哥哥”说茶话,以及在面馆对着一个左撇子露出怀念之情。 等他变好了回去,他会跟顾知之翻旧账的,他必须要从顾知之口中要到合理的解释,和哄。 这怪他吗? 再加上顾知之明明那么痴迷过别人还要说他是初恋,又是骗他,又是耍他,他难免会把自己往替身上想。 那家伙害得他差点死掉,也没了爱情,他一定会把人揪出来。 他不会一有怀疑的对象就立刻回国质问,他要拿到确凿的证据让那家伙百口莫辩,他要顾知之心疼他受过的苦难。 要是谢浮不炫耀,他也不至于有那么多窥探顾知之的机会。 是不是谢浮知道他不知道的东西? 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 “阿帘,你醒了啊。” ——她儿子的青春,结束了。 谢浮不声不响地在同一个位置剃了一块,说要跟他一起等头发再长起来。 谢浮那股想被表扬的喜悦敛去,他的脑袋开着车窗,眼微微阖着,黑发短而清爽。 谢浮坐过去:“老公错了。” 谢浮笑:“别这么肤浅。” “拍个当纪念吧。”陈子轻和他脑袋靠着脑袋拍了几张照片,把其中一张发给了他。 陈子轻瞟了他两眼,忍不住问道:“你不发朋友圈啊?” “发吧。”陈子轻说,“我喜欢你在朋友圈炫耀我。” 陈子轻望着车窗外前往谢家的路景,点点头,他始终牵着谢浮的一只手,这手又漂亮无暇起来了,仿佛没有受过伤。 阿蒙送了他们一首歌,他发在了陈子轻的手机上面,不会对外发布,只属于他们。 阿蒙切牛排吃:“是我从你们身上获得的灵感。” 谢浮悠悠地问:“你从我跟我爱人身上看到了什么?” 谢浮动了动眉头,他拿过爱人的手机听那首歌,没听完就说:“腐烂与新生。” 谢浮轻笑:“腐烂是长久的腐烂,新生不是长久的新生。” 谢浮拿过爱人的餐盘,吃掉他不吃的菜。 谢浮说:“唱歌的都这么会假大空?” 他忽然看向少年身后:“你老婆回来了。” 这次的意外事故之后,谢浮不试探也不发病,迟帘没再出现在陈子轻面前,甚至另外两个发小季易燃跟孟一堃都没什么存在感。 陈子轻从谢浮口中得知迟奶奶病重,他们买了鲜花去看望老人。没有偷偷回国纠缠顾知之,他已经放下了迈过去了,她还是整日整夜的胡思乱想,因此郁结成了心病,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哪扛得住。 不熟悉的寒暄了,熟悉的反而形同陌路。 孙儿要和谢小子争,必定会吃苦,他本来可以不吃的。 等孙儿拼尽一切都无法得到,那他午夜梦回,得多恨他的家人。 陈子轻心头怅然,他得了癌症的奶奶病情稳定,迟奶奶却要走了。 谢浮和他站在一起,低声安慰老人:“迟奶奶,我们几个会帮着您照顾好你孙子的,您安息吧。” 办葬礼那天下小雨,送葬的队伍排得很长,男女老少全都一身黑衣。 各家族吩派的代表逐一上前送迟家上一任主母。 伞面足够容纳两个成年人,他们胳膊挨着胳膊,手持一朵淡黄雏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