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有“当当”声,是当年在河边洗澡砸着玩的田螺,邢剪没有丢掉,打个孔拿绳子串起来,挂在那儿,和风玩呢。 “汪汪!”阿旺对他吼叫。 管琼把大门掩上,她走到魏之恕身边,同他一起凝视墓碑。 管琼拧眉心:“不知,你别问师傅。” 管琼没有问结果。 招不到的,小师弟的魂不在阳间了,也许是投胎去了,也许……就那么消失了。 “师傅不会找别人了。”管琼笃定道。 管琼只道:“你心里清楚。” 对师傅而言,养点鸡,养头猪,有条丑不拉几的老狗,还有他们两个看着烦的徒弟,这辈子也就过去了。 小徒弟趴在床边,呼吸均匀。 “昭儿!” “噩梦,要人命的噩梦。”邢剪死死将他勒在怀中,面部煞白,肌肉惊恐地抖动,牙齿打颤地说,“师傅快吓死了,快吓死了……” “你要笑话就笑话好了,你都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样的噩梦,我梦到你,” 邢剪抖着手探他鼻息,吻他眼皮,睫毛,鼻尖,脸颊,再到唇,含着暖了暖,暖不了了。 “嘭” 他在额头的剧痛中醒来,只身躺在床上,身边没有小娘子。 又梦到了那日。 头顶的铡刀落了,眼前炸开一片血雾,自此再也看不见脚下的路。 一年秋冬,管琼背上行囊去游历,她于第二年夏至返回义庄,带回来个男子。 他已经把家里的客栈卖了,打算这辈子给她烧火打杂,当牛做马。 “我生了,给师傅带。” 管琼一时兴起的想法被扼杀在摇篮里了,她见师傅抬头看树上的桃子,便摘下一颗红的给他。 管琼反正吃不下去,太酸。她忽地想到什么,脚步有点急地去了自己的屋里,不一会就拿着一个罐子出来。 “这是当年小师弟给我的蜜饯,我存的是三分能平分的量,一直没有再分。”管琼的眉梢难得染上笑意,“我们分了吧。” 管琼不那么认为:“他在不在,都是我们唯一的小师弟。” …… 魏之恕经营义庄生意,不时被姜明礼骚扰,总要谩骂动手,最后见血。 魏之恕嘲道:“姜老爷,我是嫖客,还是娼妓?” 魏之恕啐了声:“阿旺,追上去咬一口!” 魏之恕把门摔得极响,他走到墓前坐下来,周身的尖锐刻薄尽数都褪去,低声和小师弟诉说。 “九成是姜明礼私下转了几手,转到我这的,他恶心谁呢,咱义庄做的死人生意,虽不能大富大贵,却也干干净净。” “小师弟,你怎么一死就走了,你好歹把姜明礼吓出鸡瘟。” …… 魏之恕用袖子擦拭墓碑,没什么灰,他天天擦。 到了那日,义庄师徒三人聚齐了。 邢剪四处找树枝,阿旺叼了一根送到他手边,他的脾性不像以前那么急躁刚烈了,对阿旺也不凶了,搓两下它额间白毛,让它出去抓蝴蝶玩。 “昭儿,师傅能不能去找你?” 邢剪叠一个元宝就丢进去一个:“我不是要食言,答应让你如愿,我肯定会想办法做到,可是,”望不到头的苦。 夜里,邢剪掖了掖被子,手臂张开,往上招着收拢,怀里仿佛有个人,怕冷地蜷缩着手脚塞到他腿间。 邢剪这夜没睡好,他爬起来抄经书,活一天就抄一天,今生没能做成长久的夫妻,没能白头偕老相爱一世,那就求来生,还有来生。 那假肢被他扔进了江里,沉船的方位。 …… 邢剪在院里给阿旺剪毛:“姜明礼还在要挟你?” “你大师姐可以在外地定居。”邢剪道,“我这边一把火带他跟我一起烧了,随风散去,到那时谁也威胁不了你。” “出息。”邢剪皱眉。 没过几日,魏之恕又要出门,他回来时却是满面笑春风:“师傅,我脱身了。” 楼下有人议论姜老爷跟哪家小姐的婚事,就定在近日,聘礼多么多么豪气壮观。 魏之恕听了讥笑,什么真命天女,不过是个可怜人,姜明礼扬言要妻妾成群,他先做丈夫,后做父亲,生一堆子女承欢膝下。 还想随心所欲,那就做不成姜家老爷,聪明人自会做出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