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天气,一碗姜汤放一会就凉了,怎么叫好不容易,他不懂。 邢剪扫一眼对着嘴角耷拉的小徒弟,他任命地拿走空碗去伙房,背后是透满关切的问声:“师傅,你去哪?” 陈子轻目送邢剪过门槛,他双手托腮:“小半碗就好了。” 陈子轻等着他问“师傅早上怎么会跟你一起从秀才家里出来”,理由都想好了。 陈子轻嗅出不对劲:“怎么了?” 陈子轻:“……” 小师弟走后,魏之恕坐在椅子上没动。直到师傅进屋,他才在转瞬之间掩去神色。 邢剪的面部肌肉怪异地抽了一下。 邢剪将小半碗姜汤往桌面一按:“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人总会在经历一些事后,发生改变。” 邢剪调整左手假肢,掷地有声:“天翻地覆的改变。” “小师弟又去找秀才了。” 魏之恕苦笑:“我哪看的住,还是师傅你来吧。” “那小妾过三日就出殡了,到时忙完了,带他去县里逛逛。” 然而意外的是,小妾没有出殡,张家甚至都没来抬走付过银子的棺材,她的尸体不知埋哪了。 这始料未及的情况打乱了陈子轻的计划,他去张家正门口,自称是孙班主的朋友,让护卫帮忙通报。 陈子轻给他铜板,他依旧不理会,显然是看不上几个铜板。 陈子轻把铜板揣进袖子里:“行行行,我走。” 虽然猜的答案八九不离十,但到底还是和证实隔了一层薄膜。 “不去了。”陈子轻哪里有心情游山玩水。 他离开乡里一两日,说不定回来的时候有意外之喜。 陈子轻走近些,抓住邢剪的手臂:“师傅,我去县里。” 陈子轻爬到车上:“不行啊师傅,快不了,我们得先回义庄,我去接秀才,我还要跟阿旺打个招呼,让它看家机灵些。” 陈子轻双手合十,对着他拜了拜:“师傅你行行好。” 马车到底还是赶回了义庄。 曹秀才想去拜访彩云的爹娘,他记得她说二老在县里生活。 这个阶段的秀才还在意穿着啊?陈子轻难以置信,他怎么有种秀才回光返照的错觉。 陈子轻感叹,果然人靠衣装,哪怕秀才憔悴瘦弱,依旧被衬出了几分气色。 曹秀才轻轻地抚摸衣袖,眼前是彩云一针一线缝制的画面,他温柔道:“这是彩娘为我做的。” 曹秀才眼角发红:“是啊。” …… “师傅,秀才多可怜啊。”陈子轻把车帘子拉好,很小声地说了秀才病怏怏的原因,两三句话概括的,没细说。 “那我赶吧。”陈子轻自告奋勇,“你坐到后面去,我来赶车。” 陈子轻:? 春江花月夜 两匹高头大马踏踏前行。 陈子轻说:“我陪你聊天不好吗,你一个人多没劲。” 他把缰绳跟马鞭一齐扔进小徒弟怀里:“你来赶。” 邢剪宽袍前襟不羁地松垮着,腿交叠着盘在一起:“你非要坐这,不赶车干甚,直走到驿站,赶吧。” 陈子轻扬鞭在半空甩了一下,他在马匹提速的颠动中喊道:“那你去马车里!” 陈子轻:“……” 过不了一会,邢剪掀开竹帘进马车,腰背弓出憋屈的弧度向里钻的瞬间,左掌假肢在小徒弟的发顶揉了一把,在他反应过来前放下了帘子。 邢剪大剌剌地坐在对面:“你不在清早读书扯你那些歪道理,义庄清净多了。” 正当曹秀才要为过去的行为道歉时,他听邢师傅道:“我家老幺多在乎你这个好友,你该比外人更清楚。” “那麻烦你也想着点他。”邢剪眉间耸出深痕,目光凌厉逼人,“因为你,他这几日没睡过一个好觉。” “这你就不要自作多情了。”邢剪撩他这边的布幔向外看,“我如何都不是为你。” 邢剪对着漫天日光,突兀道:“情是何种滋味?” 邢剪利落分明的下颚线一绷,麻烦。 曹秀才垂眼拉了拉左右袖口,他慢慢地呼吸,像在竭力隐忍着某种粉身碎骨般的情绪:“控制不住的,等你失去了,你就会明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