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被魏之恕挤得快要掉到地上去了,他使劲撅着屁股去拐,屋外突然传来粗犷裹满力量的声音。 魏之恕掀开被子坐起来,他外衣都没套,就穿着一身白的里衣去拿灯笼,白惨惨的两只灯笼,一左一右挂在了义庄外的门头底下。 【你师傅的行事习惯,义庄夜间点灯,进财】 旁边的魏之恕将目光从少年的侧脸上收回来,困顿地打了一个哈欠:“大师姐。” 师徒聚集在义庄外。 陈子轻眯着眼打量他们。 陈子轻的心里莫名咯噔一下,俞家的?不会是俞有才吧? 还真是俞有才。 俞有才的棺材被随意地放在院内,刑剪推棺木看了眼就合上了。 “按说生意上门,我们是不该退货的。”刑剪为难道,“可是,俞掌柜属于横死,死状实在是惨了些,收了他,我怕以后义庄都会不太平。” “邢老板,其他的你也不必说了,你就报个价吧。”一直站在大哥身后的老者忽然开口。 “俞有才在世时喊我一声二叔公。”老者淡淡道。 “三百两?” 而这一次,刑剪竟然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管俞家要三百两。 可刑剪什么场面没见过?他手一挥道:“这样啊,那还请各位再辛苦一下,把俞掌柜再请回去吧。” “邢师傅,我们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钱。”他大哥说道,“你看这样,八十两白银如何?” 一旁的魏之恕听了竭力忍住不笑出声,心想师傅这次总算是宰到一头肥羊了,随便吓唬一下就报出八十两的天价。 陈子轻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我们纸元宝还有多少?”刑剪问。 俞有才的大哥也并不傻,当然明白这师徒二人话里的意思,恳切道:“我们理解刑师傅的难处,那我们就再加二十两,总共一百两,同时也希望邢师傅能够理解我们的难处。” 俞家人被宰了只能认栽,他们匆匆来,匆匆离去。 早上才打过交道,这么快就死了。 魏之恕在管琼的协助下推开棺木,带着几分调侃的声音一顿,话锋转了个方向:“是挺邪门的。” 陈子轻见魏之恕都说邪门,他就靠近些,看一下究竟邪门到什么程度。 说是个人,却没人脸,本该是脸的地方成了一团平整的肉块,俞有才的寿衣都没换,还是陈子轻见过的那身员外服,被深褐血迹浸染出了一片污迹。 陈子轻的眼前浮现出俞有才手里的那把大剪刀,当时他正在修剪树枝。 鬼附身? 胡老七死在江里,原主也死在江里。 而俞有才认为他跟胡老七做生意的事是不实的,他在躲避。 哪知人死了。 陈子轻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虽然他这会儿依旧没百分百断定俞有才的死因跟原主的死因是一回事,但他等不到明天了,他要连夜去找和胡老七同行的三人里的剩下两位,打听他们的住处。 陈子轻跑到乡里问了打更的,马不停蹄地找去赵德仁家,被告知外出没回来过,他没耽搁,转头就去见郭大山。 陈子轻没立刻返回义庄,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动,初春的夜晚,风凉飕飕的,把他身上的热汗吹冷却了,也吹得铺子前的布招子猎猎作响。 陈子轻闻声抬头,管琼立在桥上,手拎一白灯笼,冷清的眉眼有些阴森。气。 陈子轻挠着头跟她从桥的另一头下去:“大师姐,我不是出来玩的,我……我是要,” 陈子轻偷瞄管琼,她没过问,他就当作什么都没说过。 一个身影步履阑珊地走着,显然是喝了酒,满身呛人的酒气。 孤月探出云层,这样的夜里,巷子里只有郭大山一人,在空寂的巷子里拉出一个长长的影子。 “啊唔……” “踏!踏!踏!” 啥个情况? “嘭!” 郭大山顿时身形不稳,摇晃着向前看去,只见撞他的那个人已经迅速远去,径直出了巷口。 郭大山翘着嘴皮想要大声怒骂,却发现舌头根本不听使唤,半天骂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气得他只能往地上吐了口吐沫,又泄愤似的踩了两脚。 “嘭!”却发觉自己的后背竟又被人撞了一下,又是一道人影从他的身边走过。 可话还没说完,又有几个人从他身边飞快走过,好在这次郭大山已经早有准备,这些人并没有撞着他。 他骂了一声,就像前面的那群人追了过去,也许是他的酒喝得实在是太多了,竟没发现,那群人根本不是在走。 郭大山根本没有感觉到一点异样,只是怒气冲冲地往前追着,直直地往前追着。 夜色浓而重,破败的杂草丛中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叫声,怪异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