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床褥潮了的原因,医院开了药,我一天三回的泡着药水澡。”李科长停下抓挠,喘着气去拿茶杯,手颤得很,茶水倒他嘴巴边上了,弄得领子都湿了,他突然一下子衰老了许多,“过个天把就能好,我们讲一讲孙二。” 陈子轻说完了,中年人倒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不给丁点反馈,厚厚的指甲发黄,他的心跳到嗓子眼:“李科长?” 陈子轻边走边回头,李科长又开始抓背了,指甲大力刺进布料里,刮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陈子轻忧心李科长的疮,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宁,到了下班点,车间工人们吆喝着去大礼堂的影剧院看电影。 陈子轻这头被一个女同志拦住了去路,他的大脑飞快运转。 说着拉了拉她:“快进去,晚了就坐不上前面的位子了。” “我不是紧张你,我已经喜欢上别人了,我对你只是普通同志的关心。” 女同志跟原主是一个镇上的,他们不在一个村子,过年回家能一道走。 原主怎么应对的? 这条择偶条件被标注了。 女同志告诉原主,仙女在天上,不在地上,按他的标准这辈子都找不着对象。 他好烦啊,第四个标注要求一天一首诗,这个速度下去,诗集要不了多久就写满了。 陈子轻祈祷他快点找到拉坏电线的人。 头顶来了个低懒的声音。 “今天放的是什么电影?”陈子轻慢慢地撑着腿起来,腿关节发响。 陈子轻第一次进到里面,他走得不快,东张西望四处打量,天花板贴着密密麻麻的瓷砖,每块上面都有花纹,莲花灯垂落下来,不远处挂了顶吊扇。 放映厅在一楼,不用上去。 他们向着放映厅那边走去。 一个女同志撩了撩耳边碎发,无意间碰到了旁边人的手,吃惊道:“好冰啊。” 男同志是赶过来的,满头大汗,浑身热烘烘的。 陈子轻差点被她撞倒,他揉着麻痛的肩膀走进了放映厅。 那里有两个空位,椅子上丢着一件宗怀棠的褂子。陈子轻不往前走了,就在其中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不知是谁在喊,兴奋又期待。 陈子轻趁着片头的时间从兜里拿出两个橘子软糖,剥开一个吃到嘴里,剩下一个给了宗怀棠,没问到底要不要吃。 放映厅里都坐满了,人真多。 刚才进来的时候有这么多人吗? 陈子轻的疑虑被电影的配乐打断,他把注意力放在幕布上面。 “宗技术,你觉不觉得放映厅的温度比外面低多了啊。”陈子轻的黄球鞋碰了下宗怀棠的,很小的声音轻微打颤,“有点冷。” “怎么会呢。”陈子轻不自觉地离宗怀棠更近些,嘴里呼出橘子味,“真的冷,你看我胳膊上的汗毛都……” 一个褂子砸过来,掉在他头上,带着干净的茉莉肥皂味,他怔了怔,默默把褂子两边拢了拢,用长袖子在他下巴底下打了个结。 还是冷。 坐在前排的人都没有谁说一下,他也就不张那个口。 宗怀棠抵着前排椅背的长腿侧了侧,陈子轻急着到外头去,一下起猛了,身子晃动着去找支点。 宗怀棠“啪”地拍掉他的手,轮廓模糊辨不清生了多大的火气,嗓音压得极低:“你搞什么?” 陈子轻制造了杂音,周围没有哪个在椅子上乱动,或者好奇扭头看过来的,他们全部直直面向幕布,都对剧情十分投入认真,他拢紧过长的褂子,手缩在能唱大戏的袖子里,匆匆离开了放映厅。 钟菇把在家煎好的中药带到他宿舍,用搪瓷大饭桶装的,外面包着两块毛巾,倒进缸子里的时候还冒着热气。 钟菇把饭桶盖上:“人还好啊。” 这次不止他一个,还有别的同志也倒下了,应该是跟他一样抵抗力差的。怀棠就什么事都没有,来找他拿褂子的时候还问他有没有把褂子弄脏,在得到他的答案以后都不信他,当着他的面把褂子里外前后检查翻找了一个遍。 “你的味道?”宗怀棠的鼻尖蹭上褂子布料,“我说怎么有股猪崽子味。” 宗怀棠似是关切:“你有心脏病?” “哎哟,我们向师傅要掉珍珠了,可真脆弱,惹不起。”宗怀棠笑着把褂子搭在肩上,无赖样又带着满身风流走了。 里面装的是生姜沫子,炒过的,烫手。 结果宗怀棠来一句:“谢错人了,汤小光弄的。” “药不是糖水,有剂量的,可不能乱喝。”钟菇狐疑道,“你是要做什么吗?” “向宁,你淌鼻涕了。”钟菇揪卫生纸给他,“快擦擦。” 钟菇拿走空缸子,拇指随意揩掉边沿的灰黑药汁:“你要不要上个厕所?” 在一缸子中药的配合下,体内的寒凉好像被驱赶了一部分。 钟菇看着他的情况心里纳闷,怎么感觉他比脑瓜受伤那次还要严重,不合理啊,她等他睡了,就把大饭桶收起来挎着包去看了几个同志,他们都是差不多的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