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怀棠走出宿舍站在门口,他的手上拿着皮带,胡渣没刮,有股子潦草跟潇洒:“说了找我,瞎凑个什么劲。” 陈子轻目送汤小光没入前去食堂吃早饭的人流中,他望着天边浅淡晨光跟宗怀棠说:“宗技术,今天我会朗读郭沫若先生的文学作品,我个人非常喜欢他作品里呈现出的……阿嚏……” 陈子轻连续打了三个喷嚏,脑干都要打出来了,他把卷起来的袖子放下去,手缩进去:“怎么感觉要降温了,宗技术你感觉到了吗?” 宗怀棠不搭理,他低头系皮带,察觉一道视线飘上来就不走,顿时就烦了:“我系个皮带你也要盯着看?” 宗怀棠从上到下打量他,从他乱翘的头发丝到沾着牙膏沫的黄球鞋:“为了搞清楚你要吓的人是谁,你连夜制定了什么a计划b计划?” 宗怀棠听笑话似的:“别把人笑掉大牙,真诚两个字你知道多少笔画吗?” 一脸“怎么样,我算得对不对”的纯真表情。 陈子轻连复查都不去了,他接下来两天都把重心放在宗怀棠身上,主打一个如影随形。 他什么兴致都没了,告别女职工就掉头去找跟踪狂,“滚”字已经在他嘴边跑了个马拉松,即将到达终点。 宗怀棠吃着麻花,顺便把“滚”字吃了下去。 接着又说:“我不但不追着你,我还会报答你。” 他咬着麻花,慢条斯理地说:“你一不能以身相许,二不能让我升官发财,我就问你怎么报答。” 宗怀棠瞥过去,不满口空话的时候倒是顺眼了点,他坐到石头上面,轻描淡写道:“你吓的人是钟明。” 用完就扔。 钟明在运河边洗自行车,周围有不少工人也在洗,拉货的大船在随着水波龟速前行,野鸭子在肥嫩的芦苇叶子间玩耍。 钟明摇着脚踏板在水里转,水花四起往他脸上头上溅,他随意抹了把脸,听见喊声:“钟师傅,向师傅来了,好像是找你的。” 钟明一听就变了脸色。 于是他就找了过来。 “你趁我上厕所的时候,偷偷把电线拉了。”钟明一板一眼,“至于原因,副主任的岗位。” 原主读的诗歌里没教他那方面的知识吧,他搁哪学的啊,竟然天真的以为拉个电线就能把人吓出厂,这很不符合他的城府跟智商。 陈子轻扭头对好奇看过来的工人们笑笑,他把脸扭回去对着钟明:“我不是偷偷做的吗,你怎么知道是我干的。” 陈子轻心说,他也有啊,他碰上停电那次,怎么就没逮到点蛛丝马迹。 钟明从水里拎出自行车:“我不跟你计较。” 钟明忽然沉默。 车座湿淋淋的,钟明擦都不擦,壮实的腿一跨就坐了上去,他在陈子轻的阻拦中骑着自行车走了。 这个局没叫陈子轻,他不知道,兴许张副是觉得他一个伤员,不方便参加饭局。 九点多,一行人分成三三两两的小团伙,悠闲地向着大门这边来,他们都没骑车,步走的,风声里夹杂悉悉索索的说话声。 或许是钟明看出他的执着,也可能是钟明不想在这事上面和他纠缠不休,就冲后面喝了声:“孙二。” “啥事儿?”孙成志龇牙咧嘴地吹牛,抽空回应。 “等会儿!”孙成志的脚踩在马路牙子边上,正吹得兴起,“马上了!” 陈子轻在等待的时间想过很多猜测,其中一个没多久就从孙成志嘴里得到了验证。 陈子轻心有余悸,幸亏他没提交答案,他搓了搓冒出点冷汗的后脖子:“你用同样的方法吓我是我活该,但是你怎么能在山里吓我,把我吓摔倒,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把脑袋磕破。” 陈子轻大脑一片空白。 钟明看了眼宗怀棠:“宗技术,你不回宿舍?” 钟明不再说话。 孙成志故意朝他脚边吐口水:“谁跟你一样幼稚!” 宗怀棠的身子倾向他,在他耳边出声:“向师傅,我怎么听不明白。” 宗怀棠眼睁睁看他往树上撞,一把将他拉扯回来,不敢置信地看看自己的手:“我真是菩萨心肠。” 陈子轻下意识跟着钟明,孙成志憋不住地怒斥他:“倒是你,一次没完,还没皮没脸的对我师兄整出两次三次,要不是他拦着,我早到厂长那儿揭发你了!” 孙成志指着他叫钟明:“师兄,你看到了吗,我就说他狗改不了吃屎,你还说他变了,这叫变了?不行老子要抽他……” “向宁。”钟明严肃地审视陈子轻,“你出院后的这几天,我又遇上了同样的事,不是你做的?” 钟明面部绷了起来,孙成志停止了叫骂。 “呲” 声响和光亮将怪异的气氛发酵,在场的三人全都看了过去。 就在这时,9号宿舍楼里不知道谁扯着嗓子大叫:“走廊停电了——” 怎么回事? 像是把一条走廊一分为二,一切两半。 算了,还是抱紧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