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男同志,是才二十多岁的青年,走过去,拉着赛仙姑,像是对自己亲姐姐那样,理了理她自己被扯乱的衣襟,诚挚地叫道:“姐姐,你要好好治病。” 赛仙姑浑浑噩噩的,却一个劲流眼泪。 春生就趴在她床尾,她一起来,春生就惊醒了,爬起来看赛仙姑:“好点了吗?” 寒冷的月光照在春生年轻的脸上,她脸上还有少女的稚气。 屋子里只剩下了赛仙姑一个人。她看着满地的月光,忽然又呜咽了起来。 这次即使烟瘾犯了,她竟然出乎意料地没有像以往那样哭闹起来。她咬着牙,挨在床上,叫干部把她捆起来。不分上午下午地哀嚎。但是拒绝注射葡萄糖缓解。 靠在床上的女人,苍白着一张脸,笑了笑:“没发疯。以后别叫我赛仙姑了,没这个人。我叫何凤英。” 过了一个星期不到。还是很多人说怪话。摔东西, 骂干部。虽然有个别人愿意开口了,但是诉苦会又一次失败了。 就在戒烟进行的时候。治病也在同时进行。 教养所里进白大褂的医生护士的时候,其中一个叫范云娟的,曾经做过生意,破产过,最后沦到烟花巷里,平时最喜欢跟姐妹说怪话,听了消息立刻骂了起来:“我就知道, 赤党是要抽我们的血去给大头兵用!呸, 当老娘没见识啊?治我们病经常用到的那个什么尼西林, 什么青霉素之类的破药,洋鬼子才能产,千金难买, 国内多少当官的都用不起咧。会用在我们这些人身上?骗你娘的鬼!” 翠羽安静了一些日子,这时候, 忽然凑上去,甜笑:“干部,你知道不知道和我们一起进来的那个淑英在哪?就是担架抬进来那个,我一直没在这里看到她呢。” 翠羽这才又安静下来。 翠羽假笑一下:“别听她们胡说,我哪里读过什么书?也是一个卖身的丫头罢了。我当不起大任。” 但是看她自己的脸色,恐怕她自己也知道这是真的。 经过检查,这些第一批收留的姐妹里,患有各种性病的占百分之九十左右。主要分为四种。 有一部分患有梅毒的姐妹还被查出来有孕在身了。梅毒病人生下的孩子,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浑身溃乱,或者是死胎。偶尔有活的,也是自母体遗传了先天性梅毒。 第三种是梅毒型淋病。这是急性发作的。大阴/唇会急速鼓胀,又硬又痛,姐妹们私下叫它“橡皮肿”。得了的姐妹往往步履维艰,心理恐惧。其中有个人,橡皮肿有两块面包这么大,痛苦欲绝。 其中,年纪最小的,是和翠羽他们不同一个宿舍的小女孩。她被拐进来的时候才七岁,就已经遭人糟蹋。在烟花巷里,既是供人打骂的丫鬟,也是人尽可夫的雏妓。 她神情麻木,只有医生塞给她一颗糖的时候,才说一句:“谢谢。” 教养所给她们看报纸和通知,新中国的人民政府斩钉截铁,说会给她们治病。范云娟也依旧是愣愣地冷笑。好像既惊呆了,又无限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