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红灯笼高挂。卡金首都充分诠释古今交融,密集的车水马龙穿梭于高耸的摩天大楼与拥有数百年历史的古寺之间。 身穿中山装的老人瞪大蒙上一层白雾的眼睛。“[是你啊,小姑娘。竟然还会再遇见。你身边这位、这位小朋友长高了?]” “[瞧我,不好意思,人老了,看不清。]” 听不懂通用语的老人只是带着歉意笑笑。乌奇奇没搭理侠客,说:“[我要离开卡金回家了,这次我来请您,还是老样子吗?]”经过确认,她扭头对煎饼摊主说:“[麻烦来四份豆腐肉松加香肠。]” “我饿。吃两份啊。” 老人在乌奇奇的坚持下接过蛋饼道谢。“[让小辈请客太不像话了,怎么着你也得留下来吃个午饭,你们几点的飞艇?]” “[太好了,那先来我那儿喝喝茶,再去面馆儿随便吃点。]”老人说着背起手,慢吞吞走进人群中。 “什么叫没事?正处于似漆如胶的热恋期,我们应该沉浸二人世界。我本来打算带你去看电影、去米其林餐厅吃顿饭、去有情调的咖啡馆坐着聊天、去游乐园——哦这个做过了,跳过、去水族馆——” 如果侠客能预见到二十分钟后他们即将遭遇的人,他此刻绝对会拖着乌奇奇马不停蹄离开京城。 老人边跟乌奇奇讲着自己经营一辈子的老棋社,边推开深棕色的木门。淡雅的茶香迎面而来。门匾上龙飞凤舞的毛笔字写着‘棋缘社’,笔迹令侠客觉得有些眼熟,他心想:大概是因为潦草的毛笔字看起来都差不多吧。 明明门口挂着‘非营业’的牌子,屋内却传来一声埋怨,一听也是位老者:“[好你个小冯,这两天怎么都没开门?赶紧来下两盘,我手痒死了。]” “[哦,小丽过世了?节哀。]”访客捋了一把只有末端是乌黑并且翘起的白胡子,宽大的袖子滑落,露出肌肉线条紧实的小臂。 “[我替你准备好待客了。]”反客为主的老者大言不惭。 哐当——侠客被凸起的门槛绊了一跤,他扶住门框,深吸一口气,装作疼痛揉了揉脚踝。 “[你这么一说岂不是暴露我年龄了?我还年轻得很。]”艾萨克笑起来时松弛的三角眼一眯,比侠客的还像月牙状。偏长的耳垂各打了两枚银质耳钉,显得时髦。他的发型像清朝人,前脑勺光秃秃,后边梳了个冲天小辫,身穿宽松白蓝色的衣袍。 绝了,什么狗屎运!这都能遇上!侠客使劲揉了揉脸上的伪装,无比庆幸自己和小乌为避开赏金猎人的追踪而把念气调整成普通人的量,若还是被这位猎人协会会长认出来……那就得想办法说通自己和小乌为什么会在西双版纳、为什么会参与盗墓、怎么会和金打起来。不如主动挑明,装无辜,质问为什么要通缉我们?侠客在心里吧啦吧啦打起各种应对之策的草稿,并苦恼怎么总是让他这个战斗力负五的人遇上这些绝世强者?真麻烦。要知道艾萨克·尼特罗年轻时可是世上最强的念能力者——当然,这头衔必然是猎人协会的政治宣传,带有水分,不过能做统领600名念能力者的领袖,自身实力不容小觑。 “[拂尘?嚯嚯,你这小丫头真会夸人,叫人心花怒放。]”艾萨克·尼特罗摇头晃脑,白辫子随之轻摆。 冯老头把象棋摆好,把瓜子和坚果盘推到他们面前说:“[先随便吃点,垫垫肚子,我跟老头子下几盘棋。]” 侠客在思索二人诡异的处境——怎么莫名变成看猎协会长下棋了?这老头一会抱着手臂愁眉苦脸,一会隔着衣服抓肚皮,或用木屐的鞋底挠挠腿。丝毫看不出他的身份。但侠客记得小时候用凝审视过尼特罗的念气——醇厚,千锤百炼,深不可测。相比之下,他一直以为是最强的窝金,念气仿佛是初出茅庐的强者,还没经过岁月的沉淀。绝对不能正面交手是他当时的评价,后来和旅团重聚,他也是这样和库洛洛汇报的。他不会天真地以为短短六年就能拉近彼此的差距。 “[之前常看大爷们在街角下,我试试!]”乌奇奇应下。盯着棋盘偶尔抿一口茶。 乌奇奇垂着头,深灰的发丝落在胸前,刚开始棋招凶猛果断,仿佛她已经思考过如何布局,然后就慢了下来,每一步都温吞。 乌奇奇讪讪看着自己的棋子被吃干抹净后迎来将死。 侠客觉得老头子笑得像个老狐狸,嗅到了同类。 肃杀之气让旁观的乌奇奇都不好意思大声嗑瓜子了,所以就在一旁小声嗑。冯老头的小蒲扇抵在下颌,跟着两个下棋的人一同沉思,不时发出拖长了的‘嗯——’。 冯老头缓缓点头,像是在打瞌睡。“[好棋。]” 侠客只是腼腆地笑着点头,仿佛在虚心听从教导。乌奇奇倒是猛点头,真的在用心学习,往后每局结束她都会挑一两招棋,问问为什么要这样下,受益匪浅。 饭后,侠客看看时间,提醒乌奇奇该去赶飞艇了。 于是乌奇奇被塞了大包小包零食,似乎被这位爷爷当成孙女对待了。 “[恩,再怎么有趣也是一局没赢,佩服佩服。]”侠客的假客套把乌奇奇鸡皮疙瘩都整出来了。她对他摆出鬼脸,他笑而不语,继续装。 这老不死的果然发现他是猎人又是盗墓贼的身份了,侠客语气轻快地回答,也带着内涵:“[您过奖了,也就是瞎玩,两种都体验过,发现还是国际象棋更有意思呢~]” 两只狐狸,一老一少,互相笑眯眯地道别,让不知情的外人看来还有种惺惺相惜的味道。 若干年后,当乌奇奇故地重游,棋社不复存在,一家新翻修的民舍取而代之,听仍在卖煎饼的王婆婆说,冯爷爷过世后那位从不来探望的儿子继承了房产,立马把棋社卖了。 在乌奇奇和侠客离开后,气氛恢复了往日的寂静。棋痴冯老头喝了口茶说:“[这两个小辈真不错,原以为现在的年轻人已经对棋艺失去兴趣,没想到连异国游客水平都如此之高。]” “[巧了,是买早餐碰上的。]”冯老头简单描述相遇的过程。 “[是啊,乌丫头好像说她来自什么,很多星星的城市?我这脑袋,越来越糊涂了,一点没有当年棋圣的风采了。]” 踏着木屐走在街道上的尼特罗还在把玩手中的棋子。想不到这么快就遇见破坏遗迹,调皮捣蛋的小家伙们。金·富力士以为自己差点杀死的小子现在仍活蹦乱跳,一点也看不出不久前受了重伤。而那个在通缉令画像里哭得惨兮兮的丫头,现在笑得灿烂。姓乌,恰好,前段日子引起协会注意的外行赏金猎人,也姓乌,名贼。闯出名气的时间刚好是遗迹被破坏不久后。这还真是巧。 坟前,尼特罗点燃一炷香。 好玩的人也都死的差不多了,能成为对手的寥寥无几。 精神抖擞的尼特罗掏出手机,在论坛里匿名更新发现通缉犯的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