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被那股间间断断的白松香唤醒的。 她回来了吗。洛珩呼吸缓慢，睁开眼的前一瞬，意识比动作更先一步找寻归人。 还有一声意料之外的呼唤。 洛珩睁开眼眸，猝不及防转醒的身体喧闹着。心脏破开胸腔，一下下闷沉的撞击擂得她发疼。 她声音艰涩。 记忆中熟悉的声音发了疯。 距离上次看见阿母过了多久呢。 妇人的掌心比唐言章更加粗糙。覆在她细腻的手背上摩挲的时候，因操劳而厚重的茧子仿佛在提醒着什么。 再往前倒，就是被祖父叫回家时匆匆和她的那几句寥寥问候；以及十年前孤身一人跑到公园时，不远处一直守着自己的目光；还有那个冷极冷极的夜晚，将她从浓重的墨色中一边替她擦掉泪水，一边抱着回家的触感。 那些记忆中忽明忽灭的烛火，背后还晃着一个妇人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轻声吟唱的生日歌。 “您怎么来了？” “是唐老师联系的我。哎…唐老师，她说你要生日了，想让我们见一面。” “她？” “帮忙？” 只一瞬，她的视线与唐言章相交。 “是啊…当年唐老师就一直在帮我处理那些捐款的收尾，还有这次你的生日，也是唐老师说想让我们再见一面，特地给我安排的。” 洛珩垂眼，平薄的唇微微张开。 “好啊……我很好…很好……” “你好不好啊，钱够不够花？有没有好好吃饭，身体怎么样啊？” …… 好吗？她自己过得好吗。 唐言章有些不是滋味地看着洛珩缓缓淡下去的眸光，以及被故人直截了当冲击着的关心下微微颤抖起来的指尖。 叙旧在文学作品中总是显得低缓而漫漫。放在电影片段中，又通常会拉长镜头，留白一点人物，只剩大片的环境。 无一不推着她往外走。 怎么会这样。她想，她只是想让她们彼此再见一眼，那些错过的时光，没有说出口的关心，被父辈血缘压着的亲情，不应该埋没在碌碌孤苦的岁月当中。 她背过身，往玄关处走。仅及腰高的小女孩正抱着蛋糕，乖顺而胆怯地抬着眼眸望着她。 “我们等等洛珩姐姐和慧玲阿姨，好吗？” “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我。”唐言章眉眼微弯，原本略显严肃的嘴角都适时松了些，“谢谢你愿意来。” 内厅的说话声音由大变小，沉默了数分钟后，又重新多出些话语。唐言章有些无端的紧张，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脚尖，又摇摇头，收拾出一副冷静的模样。 而事实上，这也确实是唐言章最期盼看到的结局。 直到她自己去接触，去考证，去探究。 除去所有的阻隔，跨过名义上的关系。 唐言章抬眼，与垂眸听着的洛珩视线错开。 女孩怯生生的一句呼唤让在场的人都投去了目光。洛珩显然有些意外，翕动的嘴唇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女孩声音打断。 或许女孩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清脆的声音有多么明亮。洛珩眨眨眼，往玄关的视线盲区里望去，挑起的眉毛哪怕不说，唐言章都知道她想问些什么。 “蛋糕怎么办？” 年幼的女孩攥紧了衣服下摆，深呼吸，抱紧了蛋糕站起身，随着唐言章的引导走出了玄关的拐角。 “谢谢你。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阿霞是吗？”洛珩接过她的蛋糕，牵起女孩细长的手腕往厕所走，“来，这边。”珩这才回过身走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年长女人。 “她是？” “你的学生？”洛珩眨眼，“我听她喊你唐老师了。” 唐老师。 “不是。”她摇摇头，“准确来说，我和她并不算熟悉。” 一旁的妇人开口。 洛珩显然没有想清楚这样一个未曾见过面的女孩会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阿霞选的。”唐言章抿唇，“我给她看过你的照片，她说你很适合这朵花。” “……你什么都适合。” “所以阿霞……？” 起初，她以为女孩是唐言章现在的学生，但年龄却对不上；又或者是阿母那边的亲戚，因为旅程的原因一并来了沪城。可是看身旁阿母与唐言章的神情，又不太像她的猜想。 女孩儿胆怯又真挚。 阿母开口：“你还记得当时让我捐出去的那些钱吗？” “那不是一笔小数目，我很纠结，也很担心，谁都不敢说。”她叹气，“而且那么多社会新闻，什么捐出去的善款最后都掉到贪官口袋里，我就一点点，一点点分着批次地捐。” “我就先从当地开始，隔一段时间我会去看看捐出去的有没有改善。说实话，对我来讲还挺难的，我不懂这些。但实在是不愿意辜负你的心意啊……直到遇到了唐老师。” 唐言章适时开口：“绝大部分都捐给了较为贫困的女孩，因为考虑到……一些家庭原因。所以更多的换成了具体的捐赠物资，以及落实女孩读书这一项目。” “还好，我是老师，教书这么多年了，还是认识一些人的。” “阿霞就是因为你才能继续读书。”妇人摸了摸女孩的头，“现在还是班里的第一名呢，是不是？” “……” “不用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