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grace千叮咛万嘱咐的,重要的事情吗?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她第一眼就看见了最底下那行“自愿放弃所有的继承权”。 “珩珩啊,我知道,我们不是称职的父母。在你成年前的所有抚养费,我们都会补给你的。希望这笔钱可以在你往后的人生中,帮你一点是一点。当然了,等我们老了,也绝不会问你讨要一分赡养。” 二人将她围起,语气看似哀伤,却字字凿进了她的心里,将她心尖处的血肉一点点剐弄出来,然后丢在地上,毫不留情地踩踏过去。 她忘了。 她的眼泪蓄在眼眶里,随着她的高声诘问往下淌,一个不留神便染湿了纸,泅得上下两张粘合在一起。 “谢国安呢?”她打断男人的话,“他在哪?” “他在哪?” “所以你们就是为了要谢国安的遗产,和我断绝关系是吗?” “他再不好,也起码在我身边,起码陪过我长大,比你们两个负责多了。” 洛父沉着脸,粗糙的指节狠狠磕在桌沿,发出巨大的闷沉声响:“你签不签,他的遗产都不会分你一点,要是懂事,你就赶紧签了,还能拿一笔不少的收入。” 她的心一点点,一点点地沉寂下去,唇角的笑愈发薄情,眼睑半支,嘲弄地看他:“谢国安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们不是早就分开了吗?我祖父的遗产,我拿不到,你就能拿到了?” 但洛珩见他的模样,又猜清楚了七八分。 “就为了多分一点他的遗产,又一次联手。表面给我好处,美其名曰是补偿……实则不过是用一点小钱,换一个定时炸弹消失罢了。哈,你们还真是天生一对。” “就这么怕我打扰你们现在的家庭吗?是有多可怜,多可悲,竟然要怕一个你们从来没有抚养过的亲生孩子来剥夺你们幸福的权利。” 中年男人拍桌而起,餐具随着他的动作碰撞出叮当声响,连带对面的女人都吓得一抖。 场面一时停滞在一个阈值。 半晌,洛珩轻笑,开口,声音飘得像一缕烟。 女人的脸色变了变,她垂下头,嗫嚅着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一次在她尚未知事的幼童期,残忍而决绝地将她遗弃在公园的长凳上,任她自生自灭。 洛珩闭上眼,将所有悲恸呛回喉中,心高高揪起,一抽一抽地,痛得她有些麻木。 一时间,餐馆内只剩下笔尖与纸张的摩擦声。 所有的所有,都让她的胃翻搅钝痛,只想冲出去,将所有胃液吐得一干二净。 从一出生,她就没有父母。 像残存于末日战场外最后一朵染血的玫瑰,仅剩的花瓣散于硝烟之下,慢悠悠地,飘扬到战死的将士身上。 洛珩自顾自地蜷在角落,额头往窗口一磕,漫无目的地盯着云层下星星点点,万家通明的灯火。 可怖地往外汩汩涌出温热的鲜血,好似要将她的生命全然带走。 行人四散而去,夜幕降临得猝不及防。万籁俱寂的公园,连蝉虫都吝于鸣叫,只她一人深陷孤孑黑洞。 等等啊,她还不是一个人。 她还有唐老师,不是吗。 因长时间久坐而酸软的腰肢,轻轻一动便喀拉喀拉地乱响,像一台没上油的机器人,不但四肢僵直得滑稽,连带体温和表情都冷到不像常人。 其实她还有一点骗了唐言章。 “需要帮忙吗?小姑娘?” 洛珩有些惊讶,弯起眸回应:“谢谢。” “嗯?”她疑惑。 “谢谢你。”洛珩接过女人的好意,脸上挂着的笑进了眼底。 从机场到酒馆,洛珩特地绕去了唐言章生日那天的店搭了一束新的花。上次没有亲手送出去的 虽然她奇怪于唐言章选定的地点,收到消息时还有一瞬的恍惚。 唐老师这么告诉她。 喝酒嘛,很多时候都是喝个氛围。 她先拐进了酒馆内的洗手间,明亮的屋内灯光与酒馆形成了鲜明对比。她拉开手提包,从中掏出一只颜色鲜艳的口红,如第一次和她重逢那日,仔细而认真地补着妆。 她将自己无甚血色的唇抹了个张狂的红,又描开眼尾,将睫毛夹了个上翘的弧度。眼眶还有些泛红的血丝,她默然,久久合眼,试图压下一些昨日仓皇奔逃,体无完肤的狼狈。 扑通、扑通。 洛珩捧着花,往唯一亮着的地方走去。她眼尖,只远远一眼就望见了坐在沙发上,垂眸喝酒的年长女人。 她总觉得唐言章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唐老师?” 无端的,她的心蓦然一震。 等等,不对。 洛珩骤然回头。 “小家伙?” “你可终于来了,让我们等了好久啊。” “不过,sweetheart,我才知道…” “……原来,我留起长发,染成黑色。居然和你的小唐老师,长得这么像呢。难怪你以前总是只在黑暗的环境下,才肯抱我一会儿。” 摇曳破碎的花瓣折了个弯,悄悄地,在洛珩的脚边成雨散乱。 她躬起的身子失了大半力气,脸色煞白,在彻底瘫软下去的前一刻被年长女人接住。 洛珩望着唐言章近在咫尺的脸,透过不远处暗黄的灯,女人的面部轮廓被勾勒得极为清泠。 只是这次,她对着的是失了光的那一边。 洛珩在不算坦途的车程中稍稍寻回半分说话的力气。她眼眸一阖,酸涩的雾气便攀绕在她嗡鸣的大脑。 “那就好。”唐言章摁下车窗,任由冷空气灌进内里,将她的往常一丝不苟的发丝鼓得飞舞。 “跟我回去一下吧。”唐言章打断了她未尽的话语,“有点事要跟你说。” 下车时,唐言章特地搀住了脸色苍白到病态的女人。 她想说些什么,想为自己讨个怜惜,乞个原谅。也想去解释,想将自己的所有想法通通不加掩饰地,剖腹取粉给她看。 她听见唐言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