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言章攥紧了五指，整洁平滑的指甲嵌入掌心，她端起搁在一旁的柠檬水，小口啜咂，试图掩盖自己微微发颤的呼吸。 倘若此时身边人是洛珩，一定能察觉她话语下含藏的起伏。 “我都忘记问了，唐老师，你……呃，不介意这个吧？” “嗯……该怎么说呢……” “从头啊，我想想…我和洛珩其实刚入学的时候并不算很熟，虽然我们很早就认识了。要知道，能进京国交的人，基本全是那种家境优渥成绩又好的。” “所以一开始，我也对她有点偏见。” 要不是之前因为一起躲活动，阴差阳错认识了，她还以为洛珩是学美术的。 东拉西扯，学校八卦，什么都说。 只不过对她的偏见，从看见了洛珩的那一眼开始便散了。 只是习惯了和她一起躲在画室里聊天的日子，面对朋友忽然的离开，她习以为常的生活节奏被一下打乱。 京国交生源很少，每年只收百来人，因此有一点风吹草动，不出半天便能传得人尽皆知。而她们那一届的人都知道，京国交那个妩媚又神秘的心理老师，会在他们上课时，百无聊赖地抱臂候在门外。 所有同学都知道，grace等的人就是洛珩。 她也不是没有去找过洛珩。 二人走在一起的气场实在太过契合。 “…真是重色轻友，有了那个心理老师，ava往后都不来找我了。”张倩倩叹气，腮帮子塞得鼓鼓，“她俩实在是太明显了，好多同学都说那个老师私下一直在帮ava补课，俩人形影不离的。听说有时候啊，那个老师上课，ava也会去课室外面等她。” …… “她跟你承认过吗？” “这个倒是没有，我之前也问过她跟grace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张倩倩话语一收，“哦，那个老师就叫grace。” 没由来的，她的心微微一沉。 或许是说到现在她的良心终于出现了，又或许是身侧年长女人明显降下去的一截情绪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张倩倩张了张口，赶忙找补。 她提心吊胆地将洛珩之后的成绩如数家珍，却没想到她每蹦一个字出来，唐言章的脸色便愈发难看。 “我送你回家。” 她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焦灼感是因何而生，但她知道身侧女人从离开西餐馆的那一刻起，便一直强撑着不显露任何表情。 张倩倩心里七上八下的，转头又觉得既然唐老师和洛珩关系能那么相近，也不至于不知道洛珩的性取向。 “……倩倩，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那么笃定洛珩和那位grace老师谈过感情吗？” “我怕您……接受不了。”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借着眼角余光悄悄打量唐言章的神情。 她想起那次阶段考试后的ktv。 那也是她第一次和grace交谈。 她只觉得grace身上的味道特别好闻，像沉沉的玫瑰，又有点麦芽香气，醺得她有些脸红。 一开始她们还因为现场有老师而不敢做些过分的事，直到看见那个金发女人一口气为洛珩点了许多不同的鸡尾酒后，她们才敢放肆。 张倩倩很难形容grace那个眼神，不像寻常老师对学生的欣赏，更不像长辈看晚辈时那种天生的宠溺。 刚开始，她还将那些师生恋的零星流言当耳边风，分明洛珩看上去无欲无求，活脱脱一个性冷淡的模样，怎么会谈恋爱。更重要的是她没法想象京国交那出了名优秀的心理老师，会愿 那可是师生加同性的双重前缀。 直到她亲眼看见洛珩半边身体全部倚在grace身上，双颊烧得通红，握着金发女人的手，嘴里正喃喃说着什么。 她看见grace抱着醉得不省人事的洛珩正往门外撤，却忽而停住脚步，在霓虹氛围灯的闪烁下，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低下头。 和洛珩依偎在了一起。 “…就，反正大家都能看得出洛珩有多依赖她…嗯…” 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她想。 好敏锐。 她原本只是想将这件事当一茶余饭后的谈资分享给唐言章，从她的角度看，洛珩和grace的恋爱可以说无伤大雅，且不说后面两人早已分道扬镳，之后的洛珩更是优秀到难以挑错。 在意也是。 力度不大，她却仿佛被死死钉在了原地。 “倩倩。”唐言章抬眸，声音极轻。 “她们……接吻了。” 她怎么下的车有些忘了，只记得在她往前艰难拖拽出的几步后，折身回头的那一眼，唐言章还停在原地，在萧瑟的秋日夜晚中那快要哭出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