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组缺人缺得猝不及防,领头的老师请了长假,底下一帮年轻教师群龙无首,主任恳求她回去帮忙时用的是也急切语气。 她的停职当即被取消,所有薪资回调,迅速到她都来不及缓冲。从童话回到现实,从被处罚到追捧,或许只需要一秒。 回程路上天气正好,唐言章心有挂阖,一路上安静地不发一言。洛珩则半眯着眼眸在副驾上打盹,午后的日光晒得她昏昏欲睡。 待她被身侧人轻轻触碰时才倏忽睁开双眼,车外明媚风景已经变成了昏暗的地下车库,唐言章正戴着那副金边眼镜,晃荡的链子敲在镜框上,像在提醒她起床。 “没事,之前都是你在开,一个下午而已。” “明天回去上班?” “嗯,明天上班了。”唐言章叹了口气,与她并肩搭上电梯,“要忙起来了。” 但她习惯了。 “阮澄她们班的中考成绩很好吧?”洛珩将行李拉杆收回,接过唐言章手上的背包,一同并在了门口置物架旁。 一中已经是黎城最好的初中了,在一中拿第一,基本等同于全市第一。 换做是她,也巴不得把唐言章放在毕业班拉高整体成绩,眼睛不瞎的都知道唐老师在教书上能力有多高。 “都是这样的,对你有所求时才会态度好些。”唐言章弯眸,从身侧抽屉里折腾着什么,语气温和。 怎么有点像以前叫她去走廊挨罚时说的话呢?洛珩眨眨眼,走她跟前。 她凑过去,手背被年长女人托住,掌心往上。两把冰凉的钥匙被一根蓝色细绳串起,末尾还垂了个小鹿挂饰。 小鹿挂饰可爱又俏皮,攥在手里冰冰凉凉的。 “当时在奈良看到的鹿,跟你很像,就买了。”年长女人别过视线,语气平缓,但洛珩还是听出了一丝仓促意味。 但其实她很喜欢,钥匙是尖锐生硬的,挂饰也是硬金属制品,用力攥紧时那些凹凸不平的利齿会嵌进皮肤里,两相抵触,硌得她掌心发疼。 不用想都知道漂亮女人又开始满嘴跑起了火车。唐言章转过身,只给她留了个清瘦背影。 “老师这是承认了?” “是啊。”洛珩弯眸,并肩站她身侧,又微微低头,装模作样地耷拉下唇角:“我想要老师只喜欢我。” 唐言章还没来得及开口,洛珩就笑着打断了她的话。 阿母? “珩珩,你现在在黎城吗?” 女人的声音有些踌躇。 洛珩握着手机,罕见地沉默下来,她偏过头,声音压低:“他想见我,为什么不亲自来说。” 谢国安,她的祖父,准确来说应该算外祖父。打记事起,洛珩家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很小的时候,谢国安就让她唤他祖父,还说既然已经没有祖父祖母了,又何必再在称呼前头加个外。 不近人情是她对谢国安最深的印象。 “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事。”她勾起一个淡淡的笑意,“……妈妈打了个电话而已。” “那……” 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唐言章呼吸放缓,最后落在了她瘦削肩头。 倘若放在从前,洛珩大概并不介意将自己的童年经历剖开袒露。她本来就是个寡淡无趣的人,往前人生中都没有多少值得被她提起的瞬间,倘若这些可以被作为谈资,她不在意分享。 你看我的童年,是不是很没意思?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心疼地拥抱她几下,或许还会宽慰两句,让她不要往心里去。除此以外……除此以外应该也没有别的反应吧。 害怕这些经历在唐言章眼里不值一提,曾经在自己眼里也不值一提,但实则将她人生扭曲得七零八碎。 一个前半生不知为什么而活,而如今全部寄托在一人身上的幼稚又极端的孩子。 “我做饭吧。”洛珩垂下眼,上下唇一合,将手机揣回兜里。似乎想帮她捋开,“不要皱眉。” 初中毕业后她就鲜少再回家,她早慧,知道谢国安并不喜欢提到家人,于是关于父母,她都没有过问过他,只在阿母和grace的只言片语中零零散散拼凑出大概。 她靠着发冷的铁栏杆,嘴唇上下一咂,白烟从她微微张开的唇角流窜出去:“我不知道,他们很少会来。” grace叼着还未点燃的烟尾,眼皮一压,凑上前去碰她唇间咬着的火星。 “不会。但为什么去找他们?” “这也是心理老师的职责?”她叼着烟腹,吐了个歪七扭八的烟圈。 “不恨。”洛珩学她,摊展开一个懒懒散散的笑容,“我都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了。” “你说。” grace的指腹轻轻扫了扫少女脸侧,露出一副怜惜表情。 …… 她径直走向谢国安的书房,里面却空无一人。 “阿母,怎么了?祖父呢?” “谢公他老了……” “他在医院?” 原来把她喊回家是因为这个。 洛珩眉头瞬间皱起:“这么急吗?谁陪他去?” 洛珩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