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宏:“那就还是按照往年那般男子服徭役。”见刘校尉满眼失望,范宏又加了一句:“或者看当地县令调配。” 范宏:“蚕茧送到县衙后,还得缫丝染色,甚至于调配染料,织成丝毯,这些都是活儿,这么多活儿总不能全让放蚕的村子干吧?县令定然要将这些活儿摊派到各处地方,这时候谁家能选上,把活儿干利索了,男丁也就不用服徭役了。” 范宏:“别的不好说,这织丝毯肯定不是,没点儿手艺这活儿干不好。” 啊这!范宏无语! 范宏记得此人,叫赵大牛,还不到二十岁,原也是李蔼的亲兵一员:“如果没有意外,以后应该是年年都有。” 范宏笑了:“当然会好起来,不单单是村子,只要能做工,大家的日子都会好起来。”看着周围不少人竖着耳朵听,范宏颇为自豪的道:“咱们二奶奶去年在京城里就开了这么一家工厂,在里面做工的妇人,最高的一个月能拿到二两又五百文呢。” 赵大牛声音高得几乎劈叉:“这么多银子?那要是做一年,够养一大家子人了。” 周围响起好几道咽口水的声音,肉啊!他们这里也要好几天才能尝到一回肉味儿。 在范宏他们往回走的时候,孟蝶这边终于与十三家商户议定了。 说实话,要不是孟蝶信誉一贯良好,面包和蛋糕又都让他们赚了钱,这个法子他们心动是真心动,但并不敢轻易尝试,这与面包和蛋糕不一样,这俩制作方法简单,买了方子直接就能开铺子,这孵化鱼苗的方法,前期得有池塘,后期说是卖鱼苗,鱼苗那么好卖的? 基于种种原因,商户们心动那是疯狂心动的,兴趣不大也是不大的,谭正泽说商人重利在这时候被这些商户们诠释的淋漓尽致。 确定了这件事,孟蝶也总算松了一口气,最慢十年,大易朝家家户户餐桌上的大鱼再也不会是难以渴求的奢侈品了。 范宏:“这次去没见着二爷,我和郑管事到的时候二爷领兵已经走了六天,后来听别的将领说最快也要半个月,最慢可能要一个月才能回来,二爷临走时也说不必等他,我和郑管事又商量了一下,就先回来了。” 范宏从怀中拿出信件:“二爷临出兵之前留好了信件和一些小玩意儿。” 杏黄湖绿玫红等人没崩住,纷纷窃笑不止。孟蝶扶额叹气,五颜六色这个梗,这辈子估计都过不去了。 “是。” 有了这么多眼神好使的手下,李蔼准备干一票大的,至于具体怎么干,这属于军情机密,李蔼在信中没说,孟蝶估摸着,他是要搞偷袭,应该还不是普通的偷袭。 这会儿国子监旁边高台的空地上人头攒动,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要不是符研修昨晚半夜就派兵在此维持秩序,事先预留了通道出来,孟蝶的马车都挤不进去。 高台是真名义上的高台,整个台子能有一米五往上,大概有百十平开外,一些固定的地点放置了大水缸,据说台子下面还特意打了一口井,可以产生共鸣扩大声音。高台上只有一把舒适的椅子,那是给孟蝶预留的专属座位。 至于六部尚书还有左右都御史等等这些人都没座儿,你们愿意来可以与百姓一道围观,也可以登台质问孟蝶,总之,在这件事中他们就与所有百姓一个待遇。 孟蝶一顿,颔首:“也好。” 雪青湖绿和玫红与杏黄还有瑞雪和珊瑚则是留在马车这边,温着茶水点心,也听着辩论,这几个人心里也都在憋着劲儿,想着万一有可能,也帮一帮孟蝶。 孟蝶的大名那是满京城皆知,真正看过她模样的人却极少,好多人觉得孟蝶那么泼,定是长了一副尖酸刻薄的克夫相。结果他们看到了什么?那么端庄清雅的美人儿,妥妥的戏文中的大家闺秀。 几位首辅大臣陆续到来,紧接着是齐王夫妇大长公主,眼看到辰时正,皇帝一家子终于来到,由于人挤着人,皇帝也早就下过口谕,所有人皆不用跪拜,故此百姓们只是高呼万岁。 辰时正,铜锣三声,示意辩论正式开始,针对大批女子进厂一事,有疑议者皆可登台向孟蝶问询。诋毁,同样也得捏着鼻子承认,孟蝶是个硬茬子,第一个登台的十有八九讨不到什么便宜。 怪道这人面善,一听他说姓尹,孟蝶记起这人是谁,这不是踏青那日被她骂的五个男子之一么,不过当初他没开口,事后也没同师耀同山海书院割席。 尹敬见孟蝶依旧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不满从眼底一闪而过:“易经中周易六十四卦中第三十七家人卦《彖》曰:家人,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男女正,天地之大义也。这句话是说男主外女主内乃是天道纲常,天地之义。” 孟蝶抿唇一笑,语调温柔,言辞如刀:“违背天道纲常?这周易是老天降下的文稿吗?又或者老天显灵,在天幕中出现这样的字迹来规范世人的言行。有吗?” 孟蝶强势打断对方:“你也说了是读书人必读之书,你一个读书人的书来规范什么百姓的言行,与百姓有什么关系?” 孟蝶:“退一步说,周易共有六十四卦,每一种卦象对应一个状态一个前因。前因是什么你是只字不提,只拿着其中一个卦象解析在那里断章取义混淆视听。好好的书都被你这种包藏祸心夹带私货的人给曲解了。” 孟蝶站起身:“平民百姓女子进厂做工一事乃是我提议的,这种事当真违背天道纲常,违背天地之义,我那已经在京城开办数月的工厂怎么还屹立不倒,不见老天罚我?今儿我把话立这了,我若是真的违背天道伦常,今日这朗朗乾坤之下我愿受雷劈之苦。” 孟蝶冷眼看着尹敬:“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不要只是说说说,凡事都要讲究证据,周易何人所作至今没有定论,便是里面有些理论不错,你又焉知作者没有受到时代的局限性而有些狭隘的观念?孔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孟子说,尽信书不如无书,这些你都忘了不成,难不成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尹敬脸色涨红,随即面色灰败,上来时他有多自信,现在他就有多狼狈。整个人傻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最后还是他一个要好的同窗,掩面登台将他拽了下去。 围观的人看着坐姿依旧端庄的孟蝶,这回再也没人觉得她泼妇的名声是谣传了! 尤其是排在第二名的刚刚有多么庆幸自己腿快,这会儿他就有多么痛恨自己的双腿,你说你没事儿倒腾那么快干啥,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去,他只能硬着头皮登台:“在下有一事疑惑,还请孟县主解惑,妇人全去做工,家事何人料理?老人孩子何人照顾?”问归问,他是没勇气报名字的。 书生:“这样的分工自然是好的,只是在外做工的日日赚进不少钱财,恐怕会自视甚高对其余不赚钱的妯娌不满,以至于家宅不宁。” 书生连连摆手:“在下自然不是这样想的,只是人总是多样性的,能避免的事儿自然尽量避免,这样才能家宅和睦。” 书生脸色大变,结结巴巴说不完完整一句话。 “傅粉何郎!”围观的人喊了一嗓子。 书生的脸阵青阵白:“是在下狭隘了。” “量小非君子,无度不丈夫,不要总是着眼于这种犄角旮旯勾心斗角的事儿,搞得你好像心眼子还没有针眼大。” 书生掩面下台,今天绝对是一生的污点。 张峻:“自古以来便是男耕女织,让女子织造丝毯,这确实并不不妥,只是自古以来并无女子进厂一说,冒然改变,恐将不妥。” 张峻:“新鲜的事物确实有些好的,可有些也是坏的,自古红颜多祸水,女子抛头露面,恐生许多祸患,轻则小家不宁,重则国将不稳,动摇根本,此事万万不可!” 张峻:“你又焉知不是那祸国的妖妃贪慕皇帝身份,才行下这等枉顾人伦之事。” “而且你口口声声自古以来,自古以来男字怎么写,田力为男,意思是男人为田间的劳动力,老先生你穿着儒生袍是个书生吧,双手白皙无有厚茧,可见你是 …… 张峻气得浑身颤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