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蝶好悬没笑了:“我还当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件事。陛下为了解民间百姓心声,天定二年下旨特许御史台的御史言官可风闻奏事,可便是如此,那也是远离京城,一时间无法立刻过去搜集证据才用此法,我这庄子就在京郊,我人也就在京城,耿御史就没想过仔细调查一番?” “又因为他们过于虚弱,不敢一下子滋补太过,故此我命庄头每三日给他们喝一次,未免记错,庄头特意做了册子等物纪录。耿御史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庄子里取册子来观看。” 伴随着孟蝶一样一样的说完,耿御史的脸瞬间变得精彩纷呈起来,他想说庄子上的下人都是孟蝶的人,自然听她的话做不得证人,还没等他以此反驳她竟然说还分给了周边庄子的下人和佃户们。 孟蝶躬身施礼:“陛下,臣还有几句话还想问问耿御史。” 孟蝶看向耿御史:“我比较好奇,鲜奶本是补身体的好物,历来也是吃到嘴里的食物,提起鲜奶,正常人反应都是吃才对。听说用这剩余的奶沐浴之事,第一反应不应该是怀疑嗤之以鼻吗?” 大殿中的官员齐齐看向孟庭义,你这孙女可太狠了。 耿御史原本难看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何不食肉糜这顶帽子扣得也太重了:“县主严重了,我绝非何不食肉糜之辈,自然知道提炼过的鲜奶依旧是可以饮用之物。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认为县主不给人喝改为沐浴是铺张浪费。” 耿御史一噎,用奶沐浴才是大众认知好吧!实在是京城中用提炼完奶油的鲜奶洗澡太盛行了,权贵豪富人家这么干的比比皆是,导致最近奶价一天一个新高,可他不敢说,他今天一旦捅出来,绝对是真正的不得好死。 孟蝶垂眸:“耿御史能否告诉我是哪个家仆?这等诽谤造谣的仆人我必送交官府。” 别说孟蝶,有些性情耿直的大臣都笑了,被撵出府的下人,他们的话能信? 无论何不食肉糜还是偏听偏信,这都是做官的大忌,更是做御史的大忌。 又一名御史出列,先给皇帝躬身行了一礼,然后直起身道:“孟县主,铺张浪费一事既然已经辩驳清楚,仆人一事可否容后再议,不妨说说官商勾结一事。” “长此以往,御史随意找个人说上两句,然后就来参人,岂非成了朝臣之间互相攻讦的手段。” 孟蝶说了御史台,作为御史台的一把手,左都御史林开德不得不出列:“孟县主所言极是,耿御史只听被撵出来的下人一面之词便来参人,此举确有偏听偏信之嫌,此风绝不可长。鲁御史莫要心急。” 孟蝶:“你我之前未曾见过面吧?” 果然是梅儿的爹娘,只被撵出去一天就被搜罗了起来,孟蝶心中冷笑连连,面上不显,故意道:“这我就更不明白了。” 耿御史:“回禀陛下,此夫妇说他们原为勇毅侯府的下人,且是几辈子都在侯府,女儿伶俐被孟县主挑到院子里当差,原本全家人欣喜,不成想女儿自当差后却变了个样子。” “夫妇将此事告知男仆,本以为此事告一段落,不成想男仆痴心一片不想放弃,于今年正月十五请夫妇喝酒,夫妇多吃了几杯酒睡下,男仆又去寻女孩儿,因吃了酒举止轻浮了些,被女孩儿强硬拒绝。并且对夫妇十分怨怼,只因她高声呼喊的时候夫妇没有出来帮忙。后来她竟然与父母断绝关系,视养育之恩为无物。” 耿御史这么一说,朝中不少大臣纷纷点头,这话说的情真意切,可见应该是实情,换了他们听到这样的事儿,想必对孟蝶的印象也好不了。仆随主人行嘛! 呃! 孟蝶一笑,笑得这位鲁御史浑身发毛 孟蝶:“朝廷律令第三百二十四条,凡仆役贱籍者一切行事皆归主人指派,包括婚丧嫁娶。看来这位御史对大易朝的律令记得不太牢靠啊!不知是哪一科的进士,主考官又是谁。” 眼见孟蝶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微小的讽刺弧度,鲁御史心中一片冰凉。孟蝶知道,这个泼妇她什么都知道。 鲁御史双腿一软,强撑着没有摔倒行礼:“微臣遵旨。”说完面色越发灰败。皇帝虽未明说,暗示已经到了,让他回家研读律令却没有说个具体的时间,这摆明了让他自己辞官,算是给他留了最后一丝体面。 刚刚那个鲁御史,他那一届的文科主考官是前前首辅李森。现在的首辅乔万鸣和前首辅皇甫凝华皆是当今圣上的人。前前首辅李森任职首辅的时候在先帝时期,也就是说他是先帝的人,也是妥妥的反贼祁王党。 耿御史:“孟县主刚刚说的律令我知道,只是大多数人家主人繁忙,奴仆又众多者婚配依旧是两家商议,父母做主,是有此事吧?” 耿御史心中长出了一口气,孟蝶承认这一点就好:“既是如此,女孩儿父母为她先说婚事并无不妥,她却一口否定,未免张狂了些。” 耿御史面上明显一顿,静默一下含糊道:“父母总不会害自己的孩子,便是卖儿卖女的大多也是遭了天灾横祸无奈为之。” 得!话题又绕回何不食肉糜了。 孟蝶收敛了一直挂在脸上的得体浅笑:“那要是继续赌钱呢?这终究是女孩儿家一辈子的事情。” 孟蝶又笑了,笑得不太得体,主要是笑容太大了,不过她长的本就清雅,哪怕笑容弧度比较大,与时下笑不露齿的规矩不同,瞧着也并不突兀,反而有一种菊兰盛放之态:“耿御史这话说的真是让人可发一笑,有了妻儿便不会再赌,这么说来京中大大小小赌坊里的赌客都是小孩子喽。” 孟蝶:“还以当年张御史那件事为例,那个女孩儿的兄长不但早已娶妻,儿子都有了,他怎么还赌?莫不是返老还童了?我就说耿御史应该多下去走走,平日里多去各处看一看瞧一瞧的,免得什么都不清楚贻笑大方。” 孟蝶不依不饶:“长辈严加管教必然不会再赌,看来耿御史对于规劝赌博之人很有信心,不若这样,耿御史将女儿嫁给沉迷赌博之人,若是能将其管束也算是行了一桩善事。” 耿御史喃喃说不出半个字。 耿御史汗如雨下两股战战,眼前阵阵发黑,他实在不懂孟蝶怎么依旧不按照他设想的那样回答。 耿御史以为孟蝶会咬住赌博是恶习这件事来说,她这么说他就可以隐晦说她驳斥太祖,毕竟小赌怡情,这算什么恶习?在参孟蝶之前他也不是一点儿功课没做,他知道孟蝶骂人厉害,也是准备了又准备,更知道勇毅侯府最近撵了不少赌博的下人出来,结果…… 耿御史这会儿心如死灰,官商勾结本就是牵强附会,他精心准备的铺张浪费被孟蝶一通乱拳打得溃不成军,官商勾结根本参不倒她。 这里要不是勤政殿,孟蝶能直接赏他一盆凉水然后甩袖走人:“官商勾连指的是官有权商有钱,官用手中的权压迫百姓,商趁机用低价将百姓手中价高之物买走,然后官商分赃,官商勾结的本质是勾连到一起欺压百姓牟利。我不过是卖个吃食方子,与百姓没有半点关系,如何能欺压到他们? 图穷匕见,孟蝶怀疑过耿御史参她是为了奶油蛋糕的方子,但是当耿御史说她铺张浪费的时候她又犹豫了,结果拉拉杂杂这么一大堆,还是为了方子:“耿御史这话说的让人可笑,你去铁匠铺买了一把菜刀,用刀杀了人,最后还得治一个铁匠铺不该卖你菜刀之罪呗。” 这会儿这俩人的脸火辣辣的,他们拒绝相信这么蠢的御史是他们御史台里的人,蠢的简直不忍直视,他们这会儿也忍不住怀疑,这耿御史当年到底是怎么考上的进士。真就是重利之下被蒙蔽了双眼,利欲熏心!对底层百姓还是不够了解,暂时不要做御史了,去底层多多走访多方了解才是。” 一场辩驳让两个御史丢了乌纱,孟蝶还算满意,她上次交种蘑菇的方子交得痛快,一是她本就没想独占,二则她想引出甜菜制糖好给祖父铺路。 回到侯府,侯夫人立刻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言语里颇有些后悔:“哎,早知这样,当初还不如不将他们撵出去,放在眼皮子底下还能消停些。” 侯夫人:“好东西就是遭人惦记。” 侯夫人一顿:“一年几十万银子确实不少,是个地道的财主了。” 侯夫人嗔怪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明儿吃奶油蛋糕就能饶了她?芃儿不是要成婚了吗?正好,正日子开席的时候,每一桌都让她上一份大大的奶油蛋糕。” “哈哈……”屋里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笑得东倒西歪的。 这样一个靠山强硬、自己也有爵位的人,哪怕是妇人,她也能真正的接触权利,插手朝堂之事。 孟蝶在勤政殿同御史辩驳大获全胜。连陛下都说了,卖吃食方子不算官商勾结,这还有什么好怕的? 只要把银票给了,他们就能开奶油蛋糕的铺子了,稳赚不赔的生意,十三家商户的大管事们脸上乐开了花。 心情好,孟蝶又叫来湖绿:“昨儿撵出去后那一家子怎么样了?眼下住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