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颜执安答应下来,起身往书房而去。冬日树木枯败,风一吹,冷意刺骨,就连枝头上的落叶也被吹落下来。入书房后,颜执安提笔,一时间不知该写什么,若写劝谏的话,小皇帝一生气还是不会赦免她。执笔的手顿住,随后放下毫笔。看着空白的纸张,绞尽脑汁,她想起了遗旨,至今都没有找到,也不知是何故。心思沉浮一番后,她还是决定先将人哄来再说。没有太多的言辞,只一句:臣思念陛下。信递给指挥使。指挥使看了一眼左相,恭谨道:“臣会亲手将信奉于陛下。”“有劳指挥使。”颜执安低声道谢。指挥使立即打马入宫,皇帝不在大殿,信给了内侍长。内侍长握着书信,不由笑了,左相也有低头的一日。颜执安惯来有傲骨,尤其是对着皇帝,是臣下也是长辈。内侍长往后宫而去,来到灵堂,及时将信奉给皇帝。循齐坐在灵堂内,一袭白衣,乌黑的发髻上簪了一朵白色的珠花,整个人偏于清雅。她已经十七岁,眉眼长开,青涩被风情而取代。她接过信,打开后,扫了一眼,冷笑连连,随后丢到炭盆里。见状,内侍长忍不住求情,“陛下,左相为国,确无私心,您不如放她出府。”“朕想安静几日。朕将她放了,她明日就能跪在大殿外。”循齐深知颜执安的性子,旁人不敢劝,她就敢劝,且不知疲惫,不如在府上待着,此事解决后再放她出来。颜执安的信并无作用。循齐明白,她的低头、她的服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朝政,为了江山。循齐看着炭火,心中越发沉了下去,颜执安当真可以那么绝情吗?皇帝在宫内摆灵堂,百官祭拜,不仅如此,出殡那日,令百官戴孝,百官心中有气,但不敢说,上官一家还在刑部里呢。浩浩荡荡地送去陵寝之内,又是冬日,寒风刺骨,吹得一干人等瑟瑟发抖。循齐亲自将老师的棺木送入陵内,一侧摆着疯子的棺木,她走到疯子的棺木前,规规矩矩地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她跪在棺木前,想起过往,想起自己幼时在地上打滚,疯子嫌弃地看着她:“自己打滚自己洗衣。”她不肯,说:“我若掉下河怎么办?”“正好,我不用养你的,自己养自己,养你的钱给我就添两身好衣裳,多好呀。”疯子靠着树干,姿态悠闲,岁月在她的面容上留下了疲劳的痕迹。她气死了,又打了个滚,将自己弄得脏兮兮,愤恨地咬咬牙齿:“我是你生的,你不养我,谁养我。”“小齐啊,如果你是我生的,我肯定不带你,丢给你爹去。”疯子越说越嫌弃,但还是走过来,牵着她的手,“自己烧水啊,我给你洗澡,自己洗衣服。”“疯子啊,你为什么没有亲人。”“咦,你是谁,你不是我女儿吗?”“刚刚你还说,我不是你亲生的。”“那也是我亲自养的,不算吗?”“算,那你为何不让我喊你娘?”“喊娘太老了,我才十八岁,正是年少。”“哪里是年少,你眼角的皱纹,都像二十八岁。”“小崽子,讨打吗”疯子故意皱眉,抬手就要打,她捂着脑袋朝家跑,风声过耳,当年的旧事,历历在目,可已物是人非。循齐跪坐在地上,不顾仪态,痴痴的看着棺木,“疯子,我该怎么办?”养母、生母、老师,一时间,对她好的人都走了。她阖眸,无声痛哭,双手捂着脸颊,极力压制自己的哭声。陵寝阴森,寂静无声,纵使皇帝压着哭声,外间等候的内侍长还是听到了。他仰首,将心口的心酸压了下来。回朝后,皇帝大病一场。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发了回烧,浑浑噩噩间见到疯子与老师坐在窗下的坐榻上对弈。老师依旧笑意温柔,疯子则神色狡黠,两人走了一局*,竟然不分胜负。突然间,疯子看向她,同她招手,她不由起身走过去,可这时,老师呵斥她:“快回去。”一声呵斥后,她醒了过来,忙爬起来,看向窗下,那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是梦。循齐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跌坐下来,大口喘息,如同溺水的鱼儿一般。皇帝一病便是半月,痊愈后,先处理上官一族的事情,皆赶出京城,她在位一日,不准录用上官家的子嗣。她死后,随新帝处置。没有动杀戮,只是将人赶走了,偌大的家族,顷刻间,就这么倒了。众人唏嘘之时,又害怕皇帝的雷霆手段,以前右相在时,皇帝行事温和,如今右相不在,皇帝露出霸道的一面。左右一想,有人开口:“许久不见左相了。”许久是多久?不过是一月时间,他们觉得久是因为这些时日惶恐不安,无人敢劝说皇帝,度日如年。他们对视一眼,皆沉默无声,左相一党更为惶恐,屡屡求情都被皇帝驳了回来,左相府门外的禁卫军就像是恶魔,围着左相不肯放弃。在赶出上官一族后,左相一党终于有时间为左相求情了。小皇帝风寒刚痊愈,精神不济,听着朝臣絮絮的言语,这才想起左相,她问内侍长道:“左相可有信来?”内侍长摇首,眼中带着心疼,右相去后,小皇帝瘦了许久,又逢大病,整个人瘦了一圈,龙袍都显得宽大了些。他心疼道:“臣将左相带来见您,外面风寒,您的身子刚好。”“不必,朕自己去。”循齐展颜,打发朝臣,自己回殿去更衣。宫人奉上新做的冬衣,她想起左相的喜好,挑了一件淡色的,典雅不失威仪。更衣后去照镜子,陡然见到自己苍白的脸色,眼下乌青,十分难看,她下意识去问宫娥:“可有脂粉?”这类东西,女儿家的妆台上最不缺。宫娥仔细替她梳妆,抹了脂粉,露出女儿家娇艳的一幕。她走出殿,悄悄问内侍长:“阿翁,朕今日好看吗?”一句话逗笑了内侍长,看着陛下张扬的眉眼,连连颔首:“陛下今日风采甚好。”循齐被夸得脸色发红,道:“朕去左相府,若有人来,便说朕不适休息。”“臣领旨。”内侍长心情也好,看着陛下高兴的模样,大概去见左相是她目前最高兴、最开怀的事情了。他哀叹一声,左相未必给她好脸色看。左相的低头,只一封书信,再多就没有了。这回过去,少不得挨几句嘲讽的话,不过,陛下应该不在意。****陈卿容盼了一个月,终于将小崽子盼过来了,对方衣襟素雅,腰系美玉,宽袖细腰,这么一看,小崽子长大了。她啧啧一声,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她女儿,活该得不到回应。心里这么想的,但她面上装作十分高兴,拉着皇帝的手,道:“他们不让我出去买点心吃。”一月不见,循齐如同变了一人,不怒自威,眼角一扫,陈卿容便吓得说不出话来。“夫人不满意,朕将那家铺子做点心的庖厨送进来,如何?”陈卿容摆摆手,“我不吃了,你去见左相吗?”果然做了皇帝,就不可爱了。她怨恨地看向皇帝,侧面去看,小皇帝下颚尖尖,咦,瘦了,还瘦了不少。循齐没有她那么多想法,整理衣襟就往主院而去,门口的无情等人见到她,也是诧异,纷纷行礼。她摆摆手,越过她们,走了两步又停下:“左相在吗”“屋内读书。”无情低头,经此一事后,她们知晓少主是皇帝,掌握她们的生杀大权,不再是以前与她们说笑的小姑娘了。循齐没有多想,而是提起裙摆,大步入屋。她坐在窗下,靠着炭火,一袭单衣,手执书卷,清冷月落于人家,孤冷极了。两人一月不见,循齐止于门口,不敢想,颜执安会有多生气,她垂下眸子,徘徊两息。循齐缓缓呼出一口气,装作无事人一般走进去,窗下的人抬首,撞进小皇帝紧张的眸子里,先是顿愕,算一算时间,闹得时间够久了。她哪里知晓小皇帝病了一场,形销骨立。颜执安放下书,起身行礼,循齐没有言语,就这么静静看着,心中压抑许久的情愫再度涌上来,但她不敢靠近,唯恐左相又来训她。既然如此,她就板起面孔,走过去,扫了一眼桌上的书,顺势拿起来,是地理志。她将书丢下了,自己大咧咧坐在左相的位置上,抬手看向清冷的人:“左相可休息好了?”“被迫休息吗”颜执安声音冷冷,可看向皇帝的间隙又顿住,她瘦了许多。一月不见,她脸上养出来的肉也没了,可见一月来,并不好过。 ', ' ')